消息记录再往下翻,就是昨晚跟覃谓风说的那句“晚安”。
仰头看手机久了累颈椎,邹劭在床-上翻了个身,顺势点进去两个人的聊天界面。
“节日快乐”四个字打在屏幕上,尴尬的气味却从手机壳缝里溢了出来。
邹劭纠结良久,最后在后面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自暴自弃地点了发送。
起床开始收拾衣服,顺带把没写几个字的万恶之源——作业题一-股脑怼进了书包里头,最后暴躁地拉上了书包已经几乎合不上的嘴。
他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到,向陈光整理书包的方式靠拢了。
两只手提着全身行当出门时,奶奶的东西也整理好了。邹泽提过老人的行李,在手机上叫了辆车。直到身后的铁门关闭声音响起的一刻,邹劭才有了“离开”的感觉。
但没有留恋,也没有期盼,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车开到了邹泽家的小区。虽然不算豪华,但是相比于邹劭以前住的地方的环境,可算是贫民奔小康。
客厅不算大,但是有三间小卧室。邹劭的那间在最里侧,布局跟原来的房间差不多,桌子椅子和床铺也都已经备好。
他把衣服堆在床-上,卷子摊在桌子上,往椅背上一靠。屋子里还飘着淡淡的甲醛气味,显然家具都是制备不久。
不知是刚刚行车拐弯太多有些发晕,还是来到新环境造成的强烈不适应。邹劭总觉有些烦躁难安,起身在屋子里转几圈,又觉得憋屈压抑。
拿出手机喀喀喀拍几张照片,给陈光甩了过去。
陈光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客服,一秒内回电。
“邹哥,你啥时候有女朋友了,都不告诉哥几个?”
“啊?”邹劭着实一脸懵逼。
“啊?这不是你女朋友家啊?哪啊?”
“去你的,我女朋友还没出生呢。”暴躁邹劭在线发言,“这是我爸家。”
顿了顿他又接道,“我刚搬过来了。”
“条件不错啊啧啧啧。”陈光在电话那头赞叹不已,“你看这地板!”
“一-股甲醛味。”
“你看这床铺……”
“床太软对脊椎不好。”
“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你有。”
陈光一口气没憋上来,差点气出心肌梗塞,“那既然你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近了,一定会助长你二话不说喜欢逃课回家的恶劣行径。这就导致咱们寝室没有作业可抄,我还得经常把衣服团子塞你被子下面,冒着生命危险去哄骗风神X光线一样的火眼金睛!”
“去你的,”邹劭笑出声,“现在我反倒不想回来了。每天赏你一份错误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作业抄,如何?”
陈光还没来得及说话,邹劭就听见背景音里面有一个女人喊着“饭好啦!”
邹劭靠在窗户旁边,在玻璃上呼上一层热气,然后再用手指划开,一遍遍重复。
“你吃饭去吧,我这没事儿了。”他说道,顺带着把玻璃上的水雾擦得一干二净。
邹劭把耳机往脑袋上一套,听着嗨翻耳膜的摇滚曲子,慢腾腾地掏出那张昨晚没写完的语文卷子。
十一假期之后,又有一场期中考试。而学校会根据每次期中期末大考的成绩进行重新分班,按排名从一班排到九班。
邹劭自觉自己上高中已经比初中正经数倍,至少开始认真听课,偶尔赏脸交个全套作业,还有几次被班主任点名表扬进步大。
那也经不住他初中之前学的东西纯属一团屎。
半个小时后,手机响了一声,陈光甩给他一道数学大题。是那种典型的:不算特别难,老师上课讲过,思路大概懂,但我的手就是不争气一类的题。
邹劭一搭眼,信心满满,放假前一天老师刚刚在课上讲过,就是换了个数字。邹劭不由得先做起键盘侠,嘲讽陈光一番。
盯着题瞅了五分钟,笑容逐渐僵硬。
辅助线设在哪来着?未知数设置成啥来着?这一大坨玩意咋算来着?
陈光还在那头不依不饶:就知道损我,你看你半个小时内做不出来的!
邹劭眼皮一跳,这半个小时还真做不出来。得,回去翻老师讲过的卷子!
“操……”翻了十分钟卷子却无果的暴躁邹劭突然想起来,学校做过的卷子怕是被扔在了原来的家里,包装不下,就没带过来。
刚想供出作业帮搜题,不由得又想起来班主任势在必得的那一句话:“搜!你们网上随便搜!咱们的作业题你能搜到答案我不姓徐!”
这……果然骚-话不能说得太早。
邹劭的房间面向大街,虽说隔音不错,但是在做不出题的情况下,苍蝇打个哈欠都是莫大的干扰。
辅助线鬼花了一满草纸,却觉得越做越偏,绝望地扔掉笔,正欲向陈光低头——
手机震了一下。
Q-Sir:同乐。
心脏一跳。
那天在办公室里,徐班任激动地握着他们俩的手,声情并茂,“他入学考试就扣了两分。正好你保送也不是很忙,能带带你学弟是再好不过了。”
他当时不稀罕,摔门而去。
现在,分数教会他做人。
他把陈光给他发来的图片转手发给了覃谓风,开学不出两个月,就成了真香的典范。
看着光秃秃的一个图片,又觉得突然打扰别人不礼貌,毕竟昨晚人家还在外头等了自己那么久。
邹劭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语言,最后觉得礼貌到位,且用词亲切,点击了发送。
——学长可以帮我看道题吗?爱心.jpg
一看时间,离陈光提出的半个小时还剩十分钟。
邹劭盯着手机屏幕,自己发完之后,聊天框便一动不动。
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跟自己的好兄弟们一向是有啥说啥,口无遮拦,凡是有要帮忙的地方也从来不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但是跟这种学神级别的人打交道,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谁知道那个整天挂着笑脸面具的小干部会不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呜
邹劭一愣,低头去看,脸上的表情瞬时凝固。
——覃谓风给他发来两张图片,两种算法,图形和辅助线画得工工整整,从“解”到最后一个“所以”,因果分明,细致明了。
而此时距离邹劭发图的时间,还不到三分钟。
紧跟着图片后面是一句简短的话:
以后有不会的,也可以随时找我。
邹劭赶忙回了一句“谢谢风神!”,然后用五分钟的时间用邹氏字体手抄了一份答案给陈光拍了过去。
轻呼一口气,邹劭瞄了一眼屏幕,覃谓风什么也没回复。
“你要是想补,可以晚放时间到我办公室里来。”
“反正你保送也不忙,带带学弟也是挺好的。”
邹劭想着,拿起手机,输入。
但毕竟自己当时拒绝了,现在提这个请求会不会有些过分。
陈光那边收到了题目的解答,在那一顿狂放彩虹屁,再聊一会就能混成桃园三结义。
“风神,那天老师在办公室里说的……我现在觉得,你有空能不能帮我补下之前的课?”
不好,太羞耻了,删除。
“学长,我觉得之前的知识掌握得不太好。要不就按老师那天说的,你帮我补补课行不?”
不好,太舔-狗了,删除。
邹劭发现自己还真不会客气地请人帮忙,不如就写:“有空能帮我补补课吗?”
简单,直接,干脆。
正斟酌着,那边突然发过来一个问号?手机一震,手一抖,编辑区里的内容直接点了发送。
结果邹劭略显不要脸的请求就大剌剌地摆在屏幕上:有空能帮我补补课吗?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
一,二……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覃谓风真的是中国好学长 + 资深老双标
第17章 Ch17
邹泽的房子恰好把在小区边缘,邹劭的房间面朝马路,入夜仍有车灯路灯晃得人头秃。他将深色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椅子上专业自闭。
一张卷子全填满是不可能的,邹劭用了一整个十一长假的时间把看着面善的题目拼拼凑凑,好歹能凑合交上。
与此同时,他对这间房子的适应程度也提升了不少。
假期结束的速度总是比作业完成的速度要快。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晚上,邹劭将一团没做完的卷子和练习册折好放进书包里,出门洗漱,打算睡觉。
奶奶早就已经睡了,但是客厅的灯还亮着。邹泽戴着眼睛,窝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画着建筑图纸。见邹劭出来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这么晚还没睡?”
邹泽下意识地用手扶了扶眼睛,脸上的胡茬像是几天没刮了,但那手却是修长又白净的,像极了艺术家的手。邹劭这么喜欢音乐,八成也是继承了他老父亲的艺术细胞。
邹泽眼看也是要奔五的人了,纵使头发被刻意染过,眼角的皱纹却依旧清晰地暴露着年龄。
邹劭心下一动,错开目光走进了卫生间。“马上睡。”他的声音掺杂在了水流击打瓷器的声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