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劭圆滑地侧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redsing嗷嗷待哺的求知欲。
那块手表就揣在他的左侧上衣口袋里,邹劭隔着布料用手轻轻按了一下,随后竟说道:“没什么事。”
他在手机上输入一句话,随后发送,关屏,起身调弦一气呵成。
“我现在有点忙,要不你进来等?”
刚发出去不到两秒钟,手机再一次震动,邹劭没忍住又拿出来看了一眼。
“好,感谢。”
感谢三连,像极了淘宝里的卖家套路。
邹劭视线向上一扫,这才注意到对方发送“我到了”的时间,正好是下午8:00整,是邹劭之前说好来酒吧的时间。
“你确认没事?”redsing见邹劭今晚一直盯着手机,还是想凑过头来偷看。
邹劭轻轻呼出一口气,做下什么决定似的把手机揣了起来,“确认没事。”
酒吧里的客人逐渐增多,乐队也已经就位。白枫下午说过,演奏的风格要“温柔”的,不要“劲爆”的。
头顶是温和的蓝紫色灯光,邹劭轻轻拨弄两下琴弦,声音顿时环绕四周。这家酒吧的音响设备做得不错。
redsing醇厚的女声响起,优雅而不失清纯,瞬间抓取了一堆听众的耳朵。
邹劭一边按着乐谱伴奏,一边下意识地在台下搜寻覃谓风的身影。
结果找了好几圈,目之所及,都没有看到,而手机的提示音震动,这段时间里也再未响起。
邹劭有些发急。
中场休息,他借着家里有事的名义,说要提前回去。正好今天的曲子一个吉他手足够,白枫也没追问。而redsing则一直用那种“我什么都懂,你放心大胆去”的眼神笑着看他。
邹劭在酒吧里走了一圈,包括刚刚台上的死角部位,都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那只有……
他有些犹豫地走到了门外,适应了室内的嘈杂,室外便显得格外安静。
他扫视一圈,果真在转角处的黑暗中,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影。两只手插在裤兜内,一动不动,身姿挺拔。
邹劭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没看见那人的脸,却邹劭几乎可以凭感觉确定,他就是覃谓风。
略带酸涩的愧疚念头瞬间浮了上来,虽然他发微信说“叫他进来等”,并无丝毫戏弄之意。但转念想想也该明白,像覃谓风这种性子,八成还是会在外头跟个木头一样杵着。
邹劭微微摒住了呼吸,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那人果然身形微动,回过头来。酒吧中冷色的光斑驳地打在他的脸上,却使那深邃的眼窝隐没在阴影处,神色难辨。
他搓了搓手,目光落在了邹劭手中的吉他上面,“哦你是来乐队表演的?”声音是实打实的惊讶。
莫非覃谓风一直以为他到酒吧是来鬼混的?还能如此淡定地在门外等这么久?
那似乎也可以解释,覃谓风为何选择站在门外等。
邹劭尬笑一声,走上前将口袋中的手表递了出去,“那我在风神心中的印象,还真是不错。”
“没有没有,感……”
“不用客气。”邹劭抬手打断了覃谓风的感谢四连,“说一遍就够了。”
“那麻烦你了。”
“……”
邹劭觉得应该颁布一个“话题终结者”证书考核,覃谓风百分之一万秒杀众高冷人设,夺得金奖,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那你现在回去?”覃谓风破天荒开了一句话题,但邹劭疑心他下一句定会说出“那我也回去了,再见”这种话来个首尾对应。
果真,邹劭点头后,覃谓风二话没说拿着手表就撤了,留下邹劭一个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恰好错过了乐队下半场的开始,邹劭就直接回到了家里。走进屋子打开手机一看,恰好还是和覃谓风聊天的那个界面。
好说歹说也是让人好端端再外头等了那么久,邹劭决定自己还是礼貌性慰问一下。
微信昵称:“到家了?”
屏幕上瞬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邹劭把吉他一放摊在床上,猜测覃谓风的两种可能性回答。
第一种:到了,今天麻烦你了。感谢。
第二种:还没到,就快了,感谢。
这就很小干部。
手机震动响起,邹劭打开一看,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回复在他意料之外,竟是一个表情包。一个火柴人坐在地上,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嗯嗯。
邹劭看了看时间,9点多一刻。从书包里拿出满满当当的卷子,在小桌子上铺开厚厚一层。
然后回复了一个同系列的表情包:一个火柴人眼神放空躺在床上,床头写着两个大字:晚安。
邹劭只觉表情包看上去分外好笑,咬着笔头开始啃一套语文卷子,嘴角却还是保持着刚刚的状态,下意识略微上扬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以邹劭做题的龟速都憋出一道选择题来,手机却突然又响了一声,邹劭差点都忘了这茬。
覃谓风回复了很简单的两个字,呼应着上面的表情包。
晚安。
-
趁着十一长假,邹劭他爸邹泽回来了一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堆蔬菜海鲜,进门还先往沙发上搁了一打红票子。
邹泽跟邹劭奶奶倒是聊得开,就是余光总瞄着邹劭,似是想搭话却又不太敢。
“转眼间,孩子也都这么大了呀。”邹泽一边在厨房切菜,一边阴阳怪气地感概,“大了,也有主意咯。”
邹泽在厨房的碎碎念隔着一层门板听得清清楚楚,下一秒,邹劭房间里就传来了大力金刚指扫弦的声音。
邹泽扭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老人,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凭心而论,的确是他对不起邹劭在先。
邹泽有几个不良癖好:酒瘾,烟瘾和赌瘾。也正是这些看上去似乎正常的坏毛病,将他与家里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割裂。
邹劭生下来还没满月,邹泽就因为酒后跟人打架进了局子,性情鲁莽动了刀子,把人捅了个大窟窿。虽说性命无忧,但还是要赔一大笔款金,而邹泽也被一下次性判了十年,对家里的经济情况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而他最后悔的一件事莫过于,出狱之后没脸回家,一心想着先挣钱还债。却不想阴差阳错,邹劭的母亲竟然在邹劭十四岁那年,由于积劳成疾而病逝。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邹劭的时候,那少年眼中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与稳重。也在那一刻骤然明白,如果父爱在成长中缺席,大概做任何事都再也难以弥补。
就像这对父子这三年来,都始终跨不去那道坎。
邹泽把饭菜端到桌子上,轻轻敲了敲邹劭的房门,里面的扫弦声依旧没停下。邹泽耐心敲了十余下之后,房间里才传出了挪动椅子的动静。
邹劭虽然不愿与他多讲话,却还是出门在饭桌旁坐下。邹泽不由得想起刚刚邹劭奶奶说的一句话:
小邹虽然长大了,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
邹泽在饭桌上试探性地开了口
“小邹啊,我前不久在你们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位置不错,环境也要比这好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了笑,“要不,过一阵子,你们搬过去,到我那里住?”
作者有话要说:
老邹:你倒是进来,咱们聊五毛钱的,正好你看看我演出
第16章 Ch16
餐桌上三双筷子同时停下了动作。
“就是想,小劭现在上学住校也没什么时间,我那边一是离学校近,要方便。二是平日里住一起,也能有个照应。”邹泽下意识摸了摸鼻尖笑道,“小劭你……”
邹泽表面上是在餐桌上征求两个人的意见,而实际上,去与不去的决定权主要还是在邹劭。平日里没什么交往的亲父子,突然提出要住在一起,难免有些不适应。
而另一方面,邹泽也是在借着老人这张亲情牌,劝回这个儿子。
“听小劭的吧。”邹劭奶奶继续拿起筷子,没表态,“他去我就跟着。”
邹劭终于还是答了一声“好。”
尽管邹泽过去的事办得有多么不尽人意,但是老人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在家,他无暇分心,也是事实。
后半场饭,邹劭应下之后,似是气氛都变好了一些,老人也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早晚是要过去的,邹劭心里想。
吃完了饭,邹劭继续回自己小屋里自闭。既然邹泽今天过来了,就打算让他们这两天直接跟着一起搬过去。
邹劭环顾小屋一周,一张简单的小桌子,上面那几本书完全可以用书包装完;一张小板床,床头挂着几件衣服,床边立着一把吉他。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干脆向后重重地倒在床-上,想等着他们收拾好了,把卷子往书包里一塞直接跑路。
亮起手机屏,上面赫然挂着红色数字:99+
点开一看,除了群消息右侧闪着99,还有几条室友发过来的消息,还有一条是邹泽发的。
陈光发来一个极其符合抽风本质的表情包:国庆节happy,邹劭怼回去一个同样不正经的。邹泽发过来一个红包,邹劭指尖顿了顿,还是决定将那三位数的资产存进余额。最后点进群消息-消息设置-接收消息但不提醒,三连完成退出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