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我的孩子还在不在?!”邵洋突然抓住天赐的衣领,表情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喝道。
“我......”,天赐心里一阵酸疼,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邵洋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放开了天赐,颓然地跌坐回去,一滴泪无声无息地在邵洋眼角滑下。
“我的孩子......没了......”
那一晚,整整一夜,邵洋背对天赐,黑暗中,用力咬着自己胳膊,肩膀不住耸动,拼命克制着低声呜咽,像是在咳,又像是在喘。
天赐就坐在邵洋身旁的椅子上,静静地陪着他,一夜没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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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鸿星前脚把夏小杰送进医院,后脚就因为长时间淋雨,加上惊惧交加,发起了严重高烧。
夏小杰没多大事情,倒是鸿星昏迷了过去,住进了医院。
不幸中的万幸,夏小杰受了重伤,但没有骨折,经过医生包扎后,很快就可以下地了。
夏小杰守在鸿星病床前,心急如焚。
他万万没想到,鸿星的身体素质竟然这么差,现在简直要自责死了。
那群黑衣人是在找自己的事情,结果,到最后,居然连累了无辜的鸿星。
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夏小杰疲惫地把头埋在了双手间。
偏偏医院病房间的隔音情况不好,隔壁病房,还传来了男人的呜咽声。
唉......真吵。夏小杰在心里默默骂了句。
“咚——”得一声,病房门被大力甩开了,紧接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壮汉就冲了进来,“我儿子呢?我宝贝儿子呢?!”
旁边的小护士一脸无奈地劝道:“先生,您这样,会吵到病人休息的。”
夏小杰紧张地站了起来,张龙桀压根不理那小护士,看准了病床上的天赐,就冲了过去。
“宝贝儿!宝贝儿!”张龙桀急红了脸,趴着病床沿小声呼唤。
“先生,病人高烧不退,正在降温,现在怕还不能醒来。”
张龙桀猛地起身走向小护士,小护士被高大的身影笼罩,瞬间紧张坏了。
张龙桀拼命压低声音,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无比狰狞:“那我儿子,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明明明明天天早上,嘤嘤嘤嘤该就醒了......”小护士说完这句,跑出病房后,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张龙桀转过头去,如鹰般狭长的眼眸落在夏小杰身上时,夏小杰不由得呼吸一凛——
“叔、叔叔您好。”夏小杰紧张道。
“你,你是谁?”张龙桀眼神里满是不屑一顾。
“我叫......”
“谁问你名字了!”张龙桀突然吼道,“我在问我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小杰捂着自己心脏,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夏小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龙桀。
张龙桀听完,眉头紧锁,微微倾身向前,拼命压住心中的怒气,低声问道:“你跟我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声音不大,话语间却是满满的压迫力,夏小杰的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叔叔,我想您误会了,我跟鸿星,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把他当我的弟弟看待。”
张龙桀冷哼一声,“误会?”
随着张龙桀一步步逼近,夏小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却撞在了墙上——无路可退了。
张龙桀一只大手捏在了夏小杰肩膀上,暗暗用力,夏小杰便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断了。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要是鸿星跟你说得有半点儿不同,你会死得很难看。”
夏小杰心里直打鼓,他深知,张龙桀这话,恐怕不是说着玩玩的。
“好了,你可以滚了。”
夏小杰如释重负,刚走到门口去,却又被张龙桀叫住了:“等等——”
夏小杰刚落回肚子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张龙桀摩挲着下巴,低声问道。
刚刚光顾着生气了,夏小杰要走的时候,张龙桀才发现哪儿不对劲。
夏小杰这张脸,看起来,实在是,太......
太熟悉了。
实在是像极了多年前的一位故人,
可给他的感觉,又好像是在看那个小鬼,肖天赐。
“叔、叔叔,”夏小杰干咳了两声,提醒道,“寒假,正月十五元宵节,鸿星落水那次,我见过您一次。”
“哦——”张龙桀点了点头,怪不得。
他心中那点儿疑虑,这才消失了。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缠着我家鸿星。”夏小杰临走前,张龙桀又撂下了这句话。
鸿星......夏小杰最后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哥哥对不起你,以后,可能没有办法再陪你玩了。
夏小杰走后,张龙桀关上门,疲惫地坐在鸿星的床头。
他一张满是老茧的大手,慢慢抚摸过鸿星白皙软嫩的皮肤,在心里叹着气。
唉,宝贝儿,你怎么就不能,让爹少操点儿心呢?
你的体格,要是能有我的一半,那也算好了。
你哥哥走得早,咱们老张家,就只剩你这么一根独苗儿了。
爹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生怕你出了半点儿差错。
要是你也走了......
张龙桀大手拄着额头,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张龙桀看着鸿星沉静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看来,必须得采取点儿特别措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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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夜尽天明,黎明熹微的晨光笼罩在城市上空,树枝滴着未落尽的雨水,空气清新,时不时传来一声鸟叫。
天赐趴在邵洋床头,困得睡着了。
“天赐?”邵洋试探着,小声叫了叫。
看着剩下的半杯混了安眠药的水,邵洋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
他哭了整整一夜,现下眼睛又红又肿,小腹一阵阵钻心的疼,心里更是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想了整整一夜,他想明白了。
他所爱的人,却伤他至深,他苦苦挽留的那点儿希望,到最后,却也没留住。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邵洋住的是高级病房,他扶着墙,一步一步,终于苦挨到了浴室,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
自杀的想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
从鸿星生日过后,他每一天都活得无比压抑。
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蹂-躏,生怕别人知道了他的秘密,觉得别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仇视和抵触。
长期整夜整夜的失眠,让他很难高兴起来。
他一直在人前强装坚强,带着微笑的面具,让仅有的几个关心他的人,以为他过得好。
爸爸和哥哥都很忙的,自己从小就是家族的废物,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邵洋读书不多,年纪也小,否则,他大概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抑郁症,也会早一点儿,寻求医疗帮助了。
而现在,一切看起来,大概都晚了。
寒光闪过,邵洋的手腕缓缓垂落,从胸膛喷涌而出的殷红血液,瞬间染红了浴缸的水。
鸿星,对不起。
人生那么长,我真的好想多陪陪你。
可是,我做不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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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几乎是从手术室里冲出来的,大喊道:“家属,邵洋家属是谁?”
邵慕一步上前,猛地拉住了医生的手,“我是,我是他亲哥哥,医生,我弟弟、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邵慕是刚从影视城赶来的,几乎可以说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医生上了年纪,早就看惯了生死离别,他带着医疗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患者伤及心脏,且失血过多,请家属......”
他终于顿了顿,才继续道:“请家属做好思想准备。”
安眠药的作用下,天赐头痛欲裂,听到这话,陡然睁大了眼睛。
“......”邵慕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似乎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好半天,他才勉强镇定住:“医生,救回来的概率,能、能有多少?”
老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道:“患者心脏处创口过大,心脏几乎停止运转,且伤及大动脉,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拖着时间,已经没有办法......”
“咚!”地一声,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邵慕竟是直接跪了下去,拉住医生的手,满眼猩红。
“医生,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弟弟,难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老医生无奈地摊手:“唉......患者心脏受损,又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之前都是提醒,这句话却无疑是提前宣判了邵洋的死讯,听到这话,天赐和邵慕脑海中都是“嗡——”地一声。
明明之前还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怎么现在就......
邵洋、邵洋他才刚刚十八岁呀!
就在老医生转身要回手术室的那一个,一个沉稳的女声突然响起:“等一等——”
爱丽丝冲了过来,沉声说道。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邵慕和天赐眸中顿时闪过光芒,怔怔地看着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