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野雄志如同有实质的目光在赵疏遥身上打量着,站在他身边的钟时天有些害怕,他第一次见一个老人气势这么强大,比电影里的黑社会大佬都可怕。
赵疏遥却不为所动,甚至还能不卑不亢地与南野雄志对视,他不动声色地把钟时天护在身后。
“太像雅子,也不是好事。”南野雄志说。
赵疏遥握紧了拳头,钟时天能看出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似乎会一触即发。
南野希忙说:“这里是雅子住过的地方,我们参观一下吧。疏遥,可以吗?”
赵疏遥冷冷道:“只准看,不准动。”
南野雄志把手杖沉沉一落,“无礼的小子!”
南野希揽住他的手臂,“先生,毕竟是我们先来叨扰的,好了,别那么严肃吓到孩子。我们看看这儿吧。”
南野雄志重重地哼了声,和南野希在房子里走动了起来。
钟时天松了口气,靠在赵疏遥身上,“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可你外公真的好可怕!”
“怕他干什么?”赵疏遥带他到沙发上坐下,“时天,要不你先回去吧。”
钟时天立刻就坐直了,摇头说:“我逗你玩儿的,我不害怕!”
赵疏遥笑了,和刚才那个冷硬的少年判若两人,他捏了捏钟时天的鼻子,“我能应付过来。”
钟时天还是不依,“你外公不简单,起码在人头上不能输。”
赵疏遥点点头,“那我们赢了,我们有两个半。”
钟时天知道自己又被调侃了,发小脾气用脑袋撞他。
两人没说几句话,两位老人又回到了客厅。
“不繁华的城市,不舒适的房子,真想不通雅子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家族来到这里。”南野雄志说。
“现在也得不到答案了。”南野希叹息着说。
“喂,那个,雅子的儿子!”南野雄志喝道。
“你叫谁?”赵疏遥冷眼视之。
“这孩子叫疏遥。”南野希无奈道。
“我不会说中文。”南野雄志说,“你多大了?”
赵疏遥没理他。
南野希连忙说:“快十七岁了,生日就在这个月。”
南野雄志的视线长久地审视着赵疏遥,过了一会儿才哼了声说:“各方面都不及格,实在令人失望。”
“先生!”南野希着急道,“您嘴上这么说,可不也来了吗?你也是期待看到他的。”
“我是为了找你才来的!”南野雄志说。
钟时天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问赵疏遥:“他在说什么?”
赵疏遥薄唇轻启:“在放屁。”
钟时天:“噗!”
南野雄志的目光第一次落在钟时天身上,“这是谁?”
钟时天腰背一下直了起来,他笑不出来了,这老头其实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吧?眼神太瘆人了。
南野希说:“是疏遥的朋友,叫钟时天,是个可爱的孩子。”她转用英文说:“时天,请问有茶吗?”
“呃……我去厨房看看。”钟时天说。
南野雄志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说:“你难道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吗?跟普通人一样。”
“我就是普通人。”赵疏遥淡淡道。
“再怎么说,你也有我们南野家的血。”南野雄志沉声说,“但本家不会承认你。”
赵疏遥不屑地笑了一声,“刚好,我也不承认你们。”
“你!”南野雄志脸颊微颤,这是发怒的征兆。
南野希抬手给他顺背,无奈道:“先生,温和一点对大家都好。”
“我现在还不够温和?”南野雄志瞪着她说。
钟时天端着茶过来了,放在两位老人面前的茶几上,“请喝茶。”
南野雄志正要消火,就拿起来喝了一口,刚入口就喷了出来,茶杯用力放下,溅出了大半,他对钟时天怒道:“这是什么东西?!”
钟时天被吓到了,惊惶不知言语。赵疏遥家里没有茶叶,冰箱里倒有一瓶冰红茶,他就倒来了。
赵疏遥霍地起身,当在钟时天面前也不善地望着南野雄志,“这里是我家,你要不满意现在就离开!”
“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南野雄志震怒,“不敬重长辈,无待客之道,雅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赵疏遥也按耐不住怒火,“你有什么资格提她?对你们没抱期望是对的,连亲生女儿都不接纳的人,真不是东西。”
南野雄志也站了起来,手杖几乎要把地板戳破了,“马鹿野郎(ba ga ya lo)!南野日本的大家,家族的尊严有多重要,你了解吗?雅子的行为令南野氏蒙羞!”
“既然如此,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赵疏遥厉声道,“不把她当女儿,就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两人的气焰一个比一个高,就快要动起手来。南野希的声音太微弱了,动摇不了他们,钟时天依然没听懂,但他能看出眼前的局势紧张,要是真闹下去把老人家气出病来那可就太麻烦了。
于是他站出来了,用英语劝道:“你们都冷静下来,第一次见面好好说话……”
“哪来的小子?!”南野雄志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介入!滚开!”
“该滚的是你!”赵疏遥低吼,“他是我的家人,你们不是!”
“この野郎!(你这混蛋)”南野雄志扬起手杖——
“疏遥!”钟时天当即抱住赵疏遥挡住他。
“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南野希抱住他的手臂失声道。
南野雄志没有打下来,他的眼睛里带着血丝,如同一个厉鬼在直视着赵疏遥,赵疏遥毫不露怯。
“我看到玄关有竹刀。”南野雄志说,“你在练习剑道对吧?拿起你的剑,和我打一场!”
“如果你输了。”赵疏遥轻轻推开钟时天,握着他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看着南野雄志,“向他道歉。”
这话让南野雄志有些诧异,他看钟时天的目光多了点东西,他说:“好猖狂的小子,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我南野雄志从不会输!”
天已昏沉,檐灯照亮了庭院的一方,赵疏遥手握着竹刀,目光坚定冷毅,而在他对面的南野雄志以手杖代替剑,但他整个人所散发的气势,即使是手杖,也让人不容小觑。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迸发出敌意满满的火星。
南野希焦急得绞紧了手指,“怎么会变成这样?疏遥还是个孩子啊!”
钟时天看得也很紧张,他问南野希:“他很厉害吗?”
“雄志先生年轻的时候拿过日本剑道锦标赛的冠军。”南野希十分担忧,“先生的剑道,是见过血的。”
赵疏遥会败吗?
钟时天第一次有这个念头,赵疏遥似乎从没落过下风,即使在与赵氏的对抗里并不占优,他也在以最骄傲的方式在努力着。剑道是赵疏遥引以为傲的运动,他不会输的。
钟时天的念头还没结束,眼前的双方已经动了起来,两人同时发出进攻,竹刀与手杖碰撞出快而紧凑的响声,钟时天还没来得及跟上他们的动作,南野雄志就已把赵疏遥逼退,手杖击在他的腰上。
“动作刻板!”南野雄志喝道,“十七岁了竟然还只会机械的挥打,南野家绝不承认这样无能的废物!”
“我没让你们承认!”赵疏遥闪身来到南野雄志面前,竹刀从起到落不过眨眼之瞬。但南野雄志反应灵敏得超乎了年龄,他正正防住接着一个旋身来到赵疏遥身后,赵疏遥也转身顺势上前直击南野雄志的头部——
钟时天紧张得捂住眼睛。
只听“啪”地一声。
又被南野雄志挡住了!
两人竹刀相持成十字,谁也不让谁,但僵持的时间很短暂,只见南野雄志以一种诡谲的剑法连绞三下,赵疏遥竹刀差点脱手,后退一步。
他的手腕,手臂还有腰侧在那一瞬被击中了。
“真丢人。”南野雄志嘲弄道,“连我一个老头子都打不过。”
“够了!先生,不要再争斗下去了!”南野希喊道。
“疏遥……”钟时天怔忪地看着他。
赵疏遥握着竹刀的手指松开再依次握紧,他的眼中并没有浮躁,依然冷静沉着,像刀尖的锐光,他缓缓压低了身子。
南野雄志眼底浮现几不可见的欣慰,“怎么?你还不放弃?不管多少次你还是会输——”
赵疏遥身形如影,竹刀不再往上盘攻击,南野雄志并不意外,手杖横扫而出。
一声短促的撞击,南野雄志的手杖还没归位,赵疏遥疾退半步继而举刀劈下!
这个角度距离非常刁钻,就算格挡也处于力量的弱势,南野雄志被迫后退,才堪堪挡住这一击。
钟时天手心里全是汗水,他都开始焦躁了,南野雄志为什么总是能挡开?真让人生气!
南野雄志也进攻了,他的攻势如同猛虎,迅猛无理,赵疏遥挡了两下,却还是被重重打到了肩膀,没有防护服,坚硬的手杖在肉体上碰撞出沉闷的声音,赵疏遥闷哼了一声,以竹刀驻地才没有跪下去。
“疏遥!”钟时天失声道,他跑过去搀扶着赵疏遥的手臂,焦急而关切,“没事吧?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