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伸长脖子去看他的背影,确认他已经进了房间才放松身体,一瘸一拐地走进客用卫生间投洗毛巾。
尽量不扯到伤处的情况下,何慕姿势古怪地跪在地上,仔细去擦沙发上沾着的那小块血斑。沙发是皮绒材质,其实先前沾上的血更多,何慕已经擦过一遍了,没想到还是漏掉了一块。
第六章
屋外日头渐升,何慕很听话地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擦地板,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糊了眼睛,用力擦了好几次依然模糊。
冷汗顺着额头摔碎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何慕连忙用抹布去擦。
又一滴冷汗滴落在地板上,何慕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擦着擦着就倒了下去。
黑暗中,何慕反反复复看到昨晚发生的事,却是做为一个旁观者,站在沙发边上,看着自己被虞出右死死***,怎样奋力都挣脱不开的样子。
沙发上的那个自己是慌乱无措的,仿佛在遭受什么灭顶之灾。而旁观着的他却知道,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之所以妥协,只是因为贪恋男人怀抱中的那一丝温度罢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小房间的床上,右手冰冷而麻木,针水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血液里,某处被使用过度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脑袋里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混乱的梦境仍在眼前延续,全部都是虞出右紧紧抱着他的画面。
忽然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驱散了层层叠叠的画面。
“虞先生……”何慕费力地想要撑起身子。
“躺着。”虞出右伸手拦了他一下。
何慕的脸上大面积布满了可疑的红晕,索性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对面的人。虞先生才刚扣了他五百块工资,现在会不会嫌他笨,又要扣?何慕委屈地吸了下鼻子。
气氛陷入某种一戳即破的尴尬沉默中,好半天虞出右才说:“不舒服就好好歇着。”
何慕松了口气,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嘟囔道:“谢谢虞先生。”
但见虞出右目光微动,薄唇张了张,似是想说点什么,犹豫了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了。
这一面过后,虞出右又有将近十天没回来。
何慕站在绿意蓬勃的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喷壶打理植物,想着再过两天就该发工资了,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是有点沮丧。
一辆黑色的SUV拐了个弯,顺着花园的青砖一路驶进来。
是虞先生回来了吗?何慕连忙跑过去看。
只见萧助理从驾驶座下来之后打开了后面的车门,虞出右随即下车,却是绕到另一边,从车里抱出一个少年。
少年有着和虞先生相似的五官,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泛出栗子色,衬着白到发光的皮肤,整个人像是画出来的一样美好。只是,少年的腿上裹着一条厚绒毯子,从虞出右臂弯里垂下,晃啊晃的。明明是盛夏,裹那么厚难道不热吗?
萧助理从车子后备箱拿出了一副轮椅等在一旁,虞出右则是抱着少年一路走进别墅大门,将少年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温声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家里新来的保姆厨艺不错。”
闻言,角落里的何慕心头微微一抖。
少年摇摇头,没兴趣关注什么新来的保姆,神色恹恹地说:“我不饿,哥,我困了,我想睡觉。”
“好,那你先睡会儿。”虞出右说完再次抱起男孩,朝旋转楼梯走去。
何慕呆呆地看着先生的背影消失,才转头去看萧助理。
萧洛元大约知道何慕要问什么,主动说:“何慕,刚刚那位就是你的雇主,虞穗先生。”
何慕“啊”了声,本不该多嘴的,仍是愣愣地问,“你上次不是说……虞穗先生要两个月后才回来。”
“是啊。”
何慕攥了攥手指,“那,虞穗先生回来了……我的试用期还,还……”还能继续照顾虞先生吗?
何慕虽然脑子笨,但也知道有些话是不好得问的。萧洛元却是个人精,观何慕的反应便像知道了什么似地挑挑眉,“往后虞先生可能每天都会回家,虞先生可是出了名的疼弟弟。”
他本来还想说“你不用担心见不到虞先生,但你以后要事事以雇主为先”,却见何慕低着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地傻笑,便没说出口。
当晚虞出右带着弟弟出去吃了,何慕不用准备晚餐,草草吃了几口面包,洗漱完便睡下了。
半梦半醒时,房间门被推开了。
何慕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接着脸颊被修长的手指触摸了。
睁开眼睛,一个在梦里出现过的轮廓坐在他的床头。
何慕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发出小奶猫一般的呢喃:“唔,虞先生……”
脸上的手指渐渐移到唇角,好听的男低音沙哑地问:“夏夏,你在撒娇么?”
何慕皱起鼻头,不开心地嘟囔:“我的名字叫慕慕,不叫夏夏……”
“夏夏比较好听,我以后就叫你夏夏好不好?”
虞先生从不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何慕潜意识里,愈发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了,只管顺着先生的意,没原则地说:“好吧,夏夏就夏夏……”
“真乖。”
何慕听见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还有金属皮带扣解开的声音,黑暗中那个高大的轮廓很快就整个压了上来。
后半夜,狭窄的小房间将何慕的哭声关得严严实实。
“先生……我、我疼……呜……”
他哭着去推身上的人,细瘦的胳膊却被钳制着压到头顶。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呛到气管,咳得整张脸一会儿涨红一会儿惨白。
“夏夏乖。”
何慕咳得撕心裂肺,整个胸腔像烧着了一样疼,其中一抹尖锐的痛催动着他的直觉,反口道:“不要!我不叫夏夏!我不叫夏夏!我不要……”
一直折腾到天色灰蒙蒙亮,被彻底吃干抹净的何慕蜷缩在床角,意识在头脑里清醒着,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睁不开。
他听到昂贵的皮鞋踩着地板离开的声音,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终于沉沉地睡过去。梦里,他回到第一次和虞先生见面的那间公寓。
虞出右还没开口,他便急匆匆地自我介绍道:“先生,我的名字叫何慕,单人旁的‘何’,羡慕的‘慕’。我妈妈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用去羡慕别人,自己走好自己的路才是正确的’!”
梦里,虞先生朝他温柔地笑,狭长的眼眸里是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的诱惑。
第七章
何慕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是他人生中头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喜悦之下,被扣掉的五百块也没那么心疼了。
“姐姐,我一定会更努力工作的。”
他一只手拿着水壶浇花,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盛夏的景全部落进了他眼底,一晃一晃,闪耀得不像话。
【何慕,你现在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虞总?】
电话那头,徐婉晴似乎对何慕喋喋不休的话题不感兴趣,忽然这么问。
“嗯嗯!也……没有每天,不过好多天都能见到的。”何慕如实说。
【那,你现在在虞总面前能说上话么?】
何慕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一噘,“虞先生都不爱听我讲话的。”
【想来也是,虞总那么忙,哪有空听你一个保姆啰嗦。】徐婉晴语气中不无惋惜,又跟何慕闲聊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站在太阳底下发了会儿呆,何慕抱着水壶往回走,不期然地看到了坐在大门口的虞穗。
日头逐渐毒辣,虞穗的轮椅停在一块阴影中,对着满院子的植物,他眯着眼睛慵慵懒懒的样子,像一只血统高贵的猫。
何慕有点怕他。
今早虞出右去上班之后,虞穗就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活像个精致乖巧的瓷娃娃。何慕按照虞出右的吩咐做了蛋黄酥端给他,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仍是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何慕原本也是安静的性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连多一刻都待不下去,这才跑出来浇花,宁可在外头转悠两个小时。
“先生。”何慕抱着水壶和他问好。
虞穗充耳不闻的样子,闭上眼把后脑勺枕在轮椅靠背上,打起了盹。
何慕在烈日下无措地站了十多分钟,小心翼翼地问:“先生,要不我推您进去休息吧?”
得不到回应,何慕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仿佛一动就要把轮椅上的人惊醒过来。
将近一个小时,何慕眼前有点发黑,喉咙里渴得有些痛的时候,虞穗忽然说:“你怎么站在那里?想当咸鱼干吗?”
何慕晕乎乎地回答:“不、不想。”
虞穗笑了一声,少年音色温柔得好像夏日迎面吹来的风,“太阳好大,推我进去吧。”
何慕小心地把虞穗推进客厅里,仍是不敢与他多相处,时间还早就扎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菜刀在砧板上发出节奏一致的声音,一想到待会儿这些菜会被虞出右优雅地送进口中,何慕的心就跟着有节奏地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