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在病床边坐下来,孟云问。
穆青咳嗽两声,痛得骂娘,说:“还好。我说,顾一鸣干嘛不找你啊,怎么次次都是我当冤大头。”
“谁叫你毁了他两个亿的投资项目。”孟云没好气的回答。
“那是我做的吗?我就是个马仔,跑堂的,他不是都知道谁才是正主,找我有个屁用啊。”穆青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机,念叨,“妈的,害我几天不能回去见老婆。孟云,事成之后,精神损失费,工伤误工费一分都别少啊。”
孟云点了一支烟,冷眼看他,“少不了你的。”
穆青忍不住翻白眼,“我好歹为你冲锋陷阵流血牺牲,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病人身份?”
孟云指他手里的手机,“别废话,电话通了。”
“啊!”穆青接起电话,立刻变成小媳妇,“老婆啊,我要去美国出五天的差,这几天都不能回来了,你在家要小心点,别随便外出。”
“对了,是去那边工厂视察,保密要求比较高,不能视频,只能打电话。”
“好好,我知道,晚一点我让董秘到家里拿行李,你让佣人帮我收拾一下,不要自己动手。”
“嗯嗯,你也是,帮我亲亲小沐沐和小叶子,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咳咳——”
“啊,没,没感冒,只是喝水呛到了。就这样,我明天再给你电话啊,老婆。”
依依不舍挂断电话后,穆青用幽怨的眼神瞪孟云,“我说,那个人渣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卧槽,我真的忍不住要对顾家动手了。”
“快了,那边很小心,我们最近不要有大动作。”孟云吸完烟把烟头扔到简易烟灰缸里放进衣袋,站起来,“你这里的安保,我会加派人手过来——”
“不用,我表哥的爱人亲自带人过来了。”穆青仰面躺下挥手,“你自己多带一点人吧。之前顾家没对你动手,多半是被严厉均压住的,现在他爸爸去世,怕是不会再对你手软。”
孟云点头,“我有分寸,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别,没什么事,咱俩还是王不见王吧。”根本就是相看两生厌,何必给自己找罪受,穆青嫌弃摆手。
“随你。”孟云没强求,关上门。
穆青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真当爷爷是软柿子,他奶奶的,除了我老婆,谁他妈敢捏我,爷爷我就捏爆你蛋,,蛋!”
说完,翻身坐起开始打电话。
孟云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机场,严厉均今天带父亲的骨灰回滨海。
飞机晚上八点抵达。
严厉均从机场出来,一身黑色西装,怀里抱着骨灰盒,情绪稳定,看到孟云后声音沙哑的说:“我要送爸爸回去。”
“我陪你回家。”孟云看着他憔悴的脸色说。
严厉均点头。
回去的路上严厉均靠在孟云身上,谁也没说话,怀里的骨灰盒让气氛显得沉重压抑。
回到严家,家里里里外外都一片惨白,严筱雨和严席帆被叔叔伯伯搀扶着站在门口。
严厉均在众人的拥簇下端着骨灰盒进入礼堂将盒子摆在灵堂上。
严筱雨和严席帆趴在灵堂上哭得声嘶力竭,坐在两边做法事的和尚若悲悯的神使,紧闭双眸高声念颂超度亡者的经文。
严厉均在孟云的搀扶下跪在地上给父亲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问左右,“妈妈呢?”
“夫人得到消息后,哭晕过去几次,现在正在房间休息。”
“我去看看她。”严厉均打起精神对几位叔伯说,“麻烦二叔帮忙照看片刻。”
几位叔伯纷纷点头,安慰:“厉均啊,别难过,你还有妈妈和两个弟妹呢,你可别倒下。”
严厉均点头,和孟云一起往外走。
主楼距离礼堂有一段距离,出来后,严厉均被突然吹来的冷风冷得停下脚步,扭头,看到家中栽种的紫荆和桂花树此时挂满花朵,开得极其繁盛热闹,空气中暗香浮动。
孟云沉默站在他身后。
严厉均仰头看了一会儿花树后才出声说:“走吧。”
主楼是欧式住宅,穿过大理石柱后家里的老佣人迎出来,看到严厉均就抹眼泪,“先生回来了?”
严厉均拥抱她,“回来了,阿妈。我妈妈呢?”
“在房间呢,不让我们陪。这几天眼泪就没停过。你好好陪陪她。”
拍拍她的背,把老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来,“我上去看她,阿妈,你别哭了,伤眼睛。”
阿妈只是不停抹眼泪,“别担心我,快去吧,夫人一直在等你。”
上楼前,孟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屋檐下吊着的惨白灯笼,心头仍旧是麻木的。
严厉均没等他,径直上了楼。
严世勋生前是个讲究风雅的人,房子里到处都是雕塑和油画,严厉均快步穿过走廊来到门前敲门。
一直没人来应门,等了一会儿,便自己推开门走进去。
现在已是深秋,滨海燥热的天气到了晚间也有了些许凉意,严厉均穿过卧室外面的小厅,推门走进卧室。
没来得急开灯,室内昏暗,房间的窗没有关,带着凉意的秋风穿堂而过,掀起窗口窗帘飞舞,让那吊在窗下的人影显得诡异而凄凉。
“妈!”
严厉均惨叫一声扑过去抱起那不知道何时吊上去的人,腿上已经冰凉。
凄厉的哭喊声传遍整座宅子。
“妈,妈妈!!”
孟云跟进来,找了一把椅子推过去,站上去把人从挂在窗帘架子上的床单上取下。
吊死的人,面相是极为恐怖的。
孟云碰到那冰凉的皮肤,打起哆嗦来。
严厉均抱着早就死去多时的人跪在地上痛哭,孟云在那刺耳凄厉的哭声中吓得后退靠在墙上。
突然,痛哭的严厉均抬起头用憎恨的目光看着他,“现在你满意了?孟云,现在你满意了吗?还是要我一起陪葬你才满意?啊?!”
孟云脸色苍白,望着他,无言。
不多时,宅子里其他听到动静的亲戚赶过来,严厉均在一片混乱中没再寻求孟云的身影。
孟云失魂落魄离开严家。
回去的路上给时颜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孩子的嬉笑打闹声,突然间那几乎要焚烧掉理智的愧疚感烟消云散。
他的可卿,死得那么凄凉,这些人全部都要陪葬!
“喂,孟云,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吗?”
电话里传来时颜温柔平和的声音,孟云的心沉静下来,抬手捂住胸口,说:“时颜,严厉均的父母,都死了。”
“是吗?”时颜顿了一下才回答,问:“你在哪里,孟云?别难过。”
“不,我不难过。只是,高兴不起来。我让他那么痛苦了,自己却一点没得到慰藉。”看着窗外的光影,孟云如是说。
时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低声问:“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时颜,你还记得可卿的样子吗?”孟云安静说。
“记得。他左边脸有个小酒窝,很爱笑,无忧无虑的。”
孟云露出笑容,接过话头,“他右边耳垂上有一颗痣,总是抱怨自己不够成熟,喜欢看纪录片,喜欢吃小馄饨,做的云吞面很好吃。你看,他还那么鲜活的活在我们的记忆中。”
“我不明白,生活为什么要对我们、对他这么残忍。我们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夜色深沉,在孟云的眼中,失去江可卿的两千多个日夜从来未曾天亮过。
“别难过,孟云。”孟云没有哭,那头的时颜却帮他哭了出来。
可卿是他心上的血,时颜,则是他心上的,心!
“时颜,别哭,小心孩子。”孟云停止追忆往昔,怜惜说。
“好。我明天去你那里,顺便看看奶奶和郑老。”时颜收了眼泪说。
“嗯。时颜,谢谢你在。”
严家葬礼之后不久,严厉均被立案调查,因为他也被牵扯到他父亲的案子中,但是消息走漏,公安到达的时候,他已经事先离开,暂时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顾城西从美国回来,离开机场后便失去踪迹,当天晚上滨海西区某地段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数人死亡百来人受伤。
顾家第二天爆出洗黑钱的同时,背上老赖的名声,集团公司欠一百亿的债券资金无法偿还给投资人,股价连续二十天跌停,市值蒸发近千亿。
然而,昌河和晶华对其的围剿并没有停下来,其旗下子公司新业被昌河收购,海外数家公司被晶华兼并,与其有大量业务往来的窦家也因此传出债务危机。
商场如战场,瞬息之间风云突变。
顾城西说是离开机场后碰到两个社团械,,斗,卷入其中,被绑架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半个月后打断手脚扔在顾家公馆门前。
即便他身负重伤,仍然因为洗黑钱和非法集资被监管起来。
顾家当家顾一鸣被限制高消费和出境。
孟云回归不到一年的时间,顾家变得风雨飘摇。
年底,圣诞节前夕,时颜快到预产期,穆青张罗着想早一点住进医院,以免出什么意外,时颜开始收拾自己和宝宝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