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 完结+番外 (因白)

　　时间如同静止，世界上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甄李凝视着他的眼睛，颊边晕开淡淡的绯色，双眼晶亮。
　　原本打算表明心意，却深入了解了他的过去。
　　他拉起那只握住的手，有点点抖，握更紧稳下来，抬到唇边，印下一吻，真挚地看着季恒熙的双眼。
　　\"Entreat me not to leave you, or to return from followling after you.\"
　　\"For where you go I will go.\"
　　\"And where you stay I will stay.\"
　　（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
　　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
　　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说完甄李轻轻放下季恒熙的手，面上红云随着誓词的出口慢慢消退，眼里剩下坚定忠诚。
　　季恒熙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整个人失神滞住。晨曦从教堂的窗格里落进来，撒在季恨昔一半身上，甄李说完一阵后他猛地侧过脸，别进暗处。在甄李放开他之前，季恒熙回攥他的手，转头，眼里全是甄李的倒影，脸色发粉，一字一字，目光贞毅，开口：“彼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季恒熙转回来，晨曦恰好落上他的半脸，细雨般飘进他的瞳底，一深一浅，棕黑之处藏着金色，看进起誓人异色的、如同深幽星海的眼里。
　　早早出来，甄李跟着季恒熙，等他打扫完卫生去吃早饭。
　　看着季恒熙专注做事的样子，甄李不禁微笑起来。心下浮起隐隐的担忧：他觉得用英语表达好一些，那季恒熙听懂他的意思了吗？季恒熙说的，应该是诗吧——又表达了什么意思？
　　他在心里不断重念那句话，打算一个人的时候下来查一下。其实，具体哪几个字心里都是没底的。
　　季恒熙走向他，看着甄李微皱着眉思索出神的样子，挥了挥手。
　　“走吧。”季恒熙对甄李笑了笑：“好了。”
　　甄李点点头，和季恒熙离开了。
　　季恒熙在心里一遍遍抚过甄李说过的话语，那些曾在教堂里听过的谌挚誓词，仿佛烙铁一般，疼痛、赤炽灼亮他逼仄阴潮的世界。
　　

　　☆、印记

　　吃过早饭，太阳出来了。甄李想着还是季恒熙的手艺好。
　　季恒熙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结过账看他：“中午去我家吃饭？”
　　“好！”甄李满眼惊喜。
　　走出饭店，季恒熙说道：“我去兼职了。中午见。”没忍住，手放到了甄李的头上，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指状似无意地轻抚过甄李额角发白的那条印痕。
　　甄李听他说着，点头。季恒熙抬手揉他头发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
　　被弟弟摸头杀了？
　　“那到时候给我打电话。”甄李笑眯眯地抬手搓季恒熙的头发。
　　“好。走了。”季恒熙没有多大的反应，笑脸盈盈看着他。
　　告别之后，甄李一个人去买绘画工具。
　　提着东西回家，甄李把那幅画暂时从画架上拿下来，换上新的画布。
　　这段时间的情感很多，也很特别，他想试着把它们画下来。拿起笔，心里有些乱，草稿却始终没法打下去。在脑内构思着就想到了今天在教堂里的坦白：季恒熙说的话，他在网上没有找到，有一句很像的，第一个字却是“此”。是自己改的吗？彼，为什么是“彼”？“此”怎么了？相望不相闻，是指他回国之后吗？可是他会再回来，也已经做好觉悟了。
　　愿逐月华流照君。为什么要逐月华，一直在身边陪伴彼此，不行吗？
　　这两句诗，还有别的解法？甄李拧着眉，想起看过的那些说法：相思，能见面也相思？
　　还是说，是季恒熙理解错他的意思，所以才顺着说了这句话？
　　那么，再说一遍。用他的语言。
　　苦坐一个小时，甄李起身走向厨房。
　　中午接电话时，泡芙刚刚做好。甄李装好它们，即刻赶往季恒熙家。
　　按过门铃，季恒熙开门，身上还套着围裙。里面换成一件深色的衣服，笑吟吟迎他。
　　甄李提起手里的泡芙晃了晃，也对他笑了笑。
　　吃午饭时，甄李有意无意盯着季恒熙。季恒熙偶尔和他对视上，神情自然。
　　吃过午饭百无聊赖消化之际，甄李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季恒熙，你家里为什么这么简约？”
　　季恒熙刚收拾好在擦手，闻言一愣：“我......不喜欢东西太多。”
　　不喜欢东西太多？甄李盯着他的眼睛，等他下一步解释。
　　“太多了，会看不住，会弄丢......我不想失去。”季恒熙稍稍错开眼神，回答他。
　　“季恒熙。”甄李唤他的名字，从椅子上站起，走向他，轻轻抱住，嘻嘻笑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分开怀抱，甄李盯着季恒熙的脸打量。
　　季恒熙毫不躲闪，直直迎着他的目光。
　　有点顶不住。甄李断开眼神接触，转身想走回座位。
　　季恒熙拉住他的手，眼含笑意：“今天为什么总是盯着我？”
　　甄李听到他的话，回头抬手揉他的头发，灿然一笑：“想为你作画。”
　　季恒熙的表情一下僵硬住，甄李想起他的雷点，摸头的手撤下来，被他拉住的手反握紧他：“想为感情作画。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想试着画下来。”甄李想想，又补充道：“你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季恒熙表情渐渐缓和，拉他面对面坐下，说道：“那你看吧。”又绽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双手

　　两人相对而坐，季恒熙还是擎着一抹笑，甄李看着他，仔细打量。
　　打量哪里都能确切感受到季恒熙的目光，完全无法忽视的温度。甄李还是咬咬牙继续“取材”。最后，看到眼睛。
　　季恒熙的眼睛，和许愿那双形似神似。虽明媚灵动不如照片上那双，却有他从未见过、令他感到震撼无以复加的亮泽。
　　这双眼睛，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有一些这样的光芒。甄李看着他的眼睛，联想到刚睁眼的幼兽眼里映出的像；自不必多问信任与否。
　　季恒熙和他对视着，甄李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努力记下印象与情感。观察过于投入，眼里只剩一双眼睛，其他的事物都像虚化了。
　　甄李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却还是痴痴看着，握住的手不自觉收紧，寸寸靠近。
　　眼睛，它说，它会接纳他的一切。
　　季恒熙突然偏偏头，说：“你把我看饿了。泡芙，我要吃泡芙。”
　　甄李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在做什么，季恒熙松开他的手，对他笑笑，起身去找泡芙。留下他一个人从耳尖红到脖子根。
　　季恒熙倒是很配合他，找到泡芙留下一句“先上厕所”就拿着手机进入卫生间待着了。
　　甄李很快缓过来，走过去把泡芙摆好，坐着等季恒熙回来。
　　等了有一会儿，季恒熙才出来，两人吃泡芙的时候手碰了一下，甄李微微皱眉：季恒熙的手又变得冰凉了。吃下嘴里的泡芙，甄李看着季恒熙，等他吞下食物，开口：“上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时，我有事。”季恒熙端坐起，继续说：“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我会告诉你。”
　　“......好。”甄李点点头，略有遗憾，又心安下来，不再追究。
　　吃完东西寻找表意机会的甄李，看着季恒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要出去？”他问道。
　　“嗯。去帮忙，帮过忙差不多到兼职的时间。”季恒熙看看他，回答。
　　甄李站起身来，收拾一下走到门口，换好鞋子开门：“那走吧。”
　　“......”甄李看见季恒熙有些困惑的神情，笑笑：“送你过去，然后我就回家。”
　　“好。”季恒熙跟着出门：“早上分别的地方。”
　　报过地点，甄李带路，边带路边想着怎么开口不会显得太突兀，不知不觉走快了些，注意到后慢下来，又稍稍落后了。
　　季恒熙一路将他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却不点破。当作没有看见，等待他的行动。
　　甄李抬头看看路，再过两条街就到了。没时间再想了，越往后就越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他看向季恒熙：他好像在笑——就现在。
　　甄李的手迟缓地在空中移动，进一点、退一点，周围的声音开始消逝。下定决心，轻轻拉住走在前面的季恨昔的手，不自觉收紧，再松开点，稳稳抓着。
　　

　　☆、点水

　　直直迎着季恒熙回顾的眼神。
　　出乎意料的是，季恒熙的表情并不惊讶。
　　他确切是笑着的，笑意浅，又深；注视甄李的眼睛。
　　甄李看得征住了。
　　阳光落在季恒熙脸上细小的绒毛上，落进少年的眼里，如玻璃一般透明。不见光处散着亮晶晶的颜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季恒熙还是笑着，看他，说：
　　“这里已经告诉我了。”
　　久久，甄李反应过来，点在他两只眼睛上、轻柔的吻。
　　剩下的路，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找话题的意思。季恒熙牵着甄李的左手无言走着，甄李朦朦胧胧感觉：季恒熙似乎有意摩挲着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