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和负责人约好的面试时间了,杨司乐话头赶着话尾:“这个兼职是他帮忙找的吗?你确定要让我用掉他欠你的人情?”
陈栩长腿一跨,坐上小电瓶,慢悠悠地回答他:“别着急嘛,一个个来。”
“第一,招聘启事是他老板发的,我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之后,凑巧赶上你来问,我就跟你说了,他不知道这回事。”
“第二,我前几天才跟他开过房,你说我记不记得他。”
杨司乐:???
“第三……”
“等会儿!”杨司乐觉得自己听不懂中文了,“开房?你,跟他?开房?!”
陈栩怪道:“拿着身份证走进酒店,要前台开房间,一手交钱一手拿房卡,这个行为难道有别的学名?”
杨司乐不敢问得太露骨:“真就……单纯的……开房间?”
“开了房肯定得睡觉啊,不然呢?”
陈栩想到那晚,一个劲儿冲杨司乐叹气,在杨司乐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他却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那个同学看着挺成熟,一睡着跟小孩儿没两样,爱踹被子爱磨牙,搞得我梦了一夜被耗子追着跑,服了。”
杨司乐:“……”
“诶,我刚说哪儿了?”
“……第三。”
“嗯,第三。”陈栩收了笑,把车钥匙插|进锁孔,发动了小电瓶,“替我转达牟翔飞,我跟他之间一笔勾销,在火锅店摔坏的东西不用他赔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不是因为你这份工作,你放心上你的班儿。主要是因为我上次没忍住手痒,未经允许翻了他的手机,你让他有空改改锁屏密码。”
杨司乐想象不出这两个人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短短一个月,关系就变得这么……不可描述。
他没时间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陈栩也不一定会跟他说真话。毕竟平日里陈栩连讲真话的时候都像在撒谎,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哄自己玩儿呢。
“行,我会和他说。”
但另一件事还是得问。
“陈老板,你给我打电话本来是想说什么?”
“差点儿忘了。”陈栩经他提醒,终于正经起来,“上个月我朋友来看你们live,随手录了几个小视频发朋友圈。”
“嗯。”
“然后,他的朋友前几天跟一经纪公司的人聊天,又把那几个视频给经纪公司的星探朋友看了。”
“嗯……”
杨司乐屏住了呼吸。
“恭喜啊。”陈栩笑了笑,对他说,“星探看上你们了,想跟你们聊一聊签约的事儿,晚上你们要是有空,就来我店里一趟吧。”
第37章 以前我真的好蠢
面试顺利结束,网点负责人一听杨司乐周六周日早上都能来,当场开展了培训,让他第二天一早赶紧来帮忙。
牟翔飞的小算盘落了空,估摸自己还得被陈栩拿捏一段时间,脸色不太好看。
杨司乐见状,把陈栩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他本以为牟翔飞知道后会轻松一些,然而牟翔飞听完,脸色莫名更臭了。
杨司乐看不懂他,也不想费心思看懂他,培训完就美滋滋地踏上了归家路,在轻轨上向乐队成员们通报好消息。
陈楠没想到活着活着竟能被星探相中,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出现在电视上,激动得在群里连发了几十个感叹号。
谢沉没有回复,可能是在忙。林漓回了句“卧槽”,难得不淡定,在群里和陈楠一起猪叫。
杨司乐觉得这事儿挺靠谱的,把经纪公司的官网链接贴到了群里,想让大家先跟父母商量商量,晚上才好和人聊。
陈楠戳开链接一看:“震撼我妈震撼我全家,那谁就是这个公司的!”
谢沉终于上线,问:“那谁是谁?”
陈楠说了个杨司乐有点印象的名字:“你们村儿还没通网吗?他最近巨火,上个月刚给一个爆款古装剧写了主题曲。我的妈,直到现在都是各大音乐播放器的华语榜第一!”
杨司乐抬头看向轻轨里的广告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冲我笑呢。”
陈楠:“!!!”
林漓无情拆穿:“你在街上?怕不是广告板吧?”
陈楠:“……”
“没事儿,马上就是同事了,广告照进现实不是问题!”
“八字还没一撇呢。”林漓这次没泼冷水,换谢沉来泼。
“对了,你们的爸妈怎么说?”林漓突然问。
杨司乐答:“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她应该会让我自己拿主意。”
陈楠:“我妈只让我多留几个心眼儿,小心被骗钱。”
林漓清醒了:“咋办,我爸妈估计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出道既能挣大钱,说出去又有面子,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啊……”陈楠理解不了。
林漓犹豫片刻,说了实话:“很简单,他们觉得歌手演员都是‘戏子’,是下九流,我辛辛苦苦练那么多年芭蕾,读那么多年书,不该跟这种工作挂上钩。”
陈楠大开眼界:“新中国成立多少年了?我真诚发问。”
杨司乐心里有数,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像自己和年年的父母那样开明,他更关心林漓自己怎么想。
林漓回答他:“做着喜欢的事顺便把就业问题解决了,何乐而不为?还有漂亮衣服穿,有专业化妆师做妆发,完全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当然一百个乐意。”
“我不想签这个约。”
“你年底就十八了大姐,法定监护人都管不着你了,怕什么。”
“一定要签吗?”
“你管我十八岁花季少女叫大姐?陈楠你飘了。”
杨司乐:“等会儿……谢沉你不愿意?”
“嗯。”
“老天爷啊!沉哥你又是因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以往他在群里发言,林漓不管当时在聊什么,一定会接上他的话、关照他的情绪,这次居然视而不见,手机另一端的谢沉独自生起了闷气。
但他不愿意签约倒不是生闷气的结果,而是出于别的考量——
一旦乐队商业化,有了曝光度和商业价值,他不相信乐队的创作会不受资本的干扰与摆布,这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他当初选择加入杨司乐,并不是为了乐队有朝一日能红遍大街小巷。如果是为了出名,他大可以把所有时间花在学业上,考顶尖的高校,结交顶尖的音乐家,创作学院派定义的顶尖的音乐,拿遍国内外各大奖项。
说到底,他对组乐队的期望只在于,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自由地创作、自由地享受。
就像社团嘉年华那天,他在那张简陋的报名表上写的:“音乐加上团队,就包括了乐队的全部意义。”
被资本缚住手脚的团队,真能做出他理想中的好音乐吗?
谢沉对此表示怀疑。
杨司乐的想法原本很简单:百里挑一的机会主动找上门来,不管怎么说,姑且先试一试,万一体验不错呢?
可听了林漓和谢沉各自的顾虑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缺根筋,想得太少,想得太浅。
四个人在群里叽叽喳喳半天,谁都没能说服谁,谁都解决不了问题,谁都拍不了板。
这个时候他们还想不到,队内看似最难以调和的矛盾,其实根本没必要急着去担忧,因为:
“换主唱?!为什么?!”杨司乐和陈楠异口同声地反问。
谢沉皱紧了眉头,也颇为愤慨地问坐在陈栩旁边的男人:“我们的主唱哪里不行?请您给个能说服我们的理由。”
当事人林漓反倒是最冷静的。
惊讶个几秒差不多了,空欢喜一场的尴尬也没剩下多少,她盘起手,跷上二郎腿,带着一脸“快,加油编”的神情,戏谑地望着那个经纪公司派来的新人部代表。
新人部代表谅她年纪小,不与她计较礼仪,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几位小朋友,别这么激动,市场的选择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回想一下,现在粉丝体量最大的那几支华语乐队,有哪个是女主唱?清一色男的。”
陈楠疑惑:“我寻思着……这不正好是我们的特色吗?”
新人部代表撇着嘴角摇了摇头:“按照我们的经验,女主唱一般只能为乐队带来一小波热度。她第一次往灯光下一站,观众可能会觉得新鲜,那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呢?”
“你们比我更懂,乐队现场最重要的是带动气氛,是那种酷劲儿。女主唱嗨起来了能怎么办?你们说说,是在台上脱衣服还是甩头发?拼死拼活能吸引几个乐意花钱的粉丝?”
“我们要走流行路线,不是地下乐队那一套,必须得考虑各个年龄层受众的需求和接受程度,你们以后总不能只唱抒情歌来回避这个问题吧?”
“所以我的建议是,这位小姑娘受点儿委屈,做个副吉他手,你们重新找一位相貌不错、声音条件好、跟你们合得来的男主唱,站住乐队的视觉中心,怎么样?”
没人接他的茬。
他也不在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专门对林漓笑了笑:“小姑娘,我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绝对没有瞧不起女孩子的意思,如果让你不舒服了,我在这儿给你道个歉,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