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已经结束,进入片尾曲,他们谁都没动。
白散垂眼望着地毯,脑袋蹭了蹭江岸的掌心,忽然翻了个身,面朝江岸,窝在他怀里。
“它身上有斑点,在腹部,黑色的椭圆形,很大一块。它喜欢吃雪糕,牛奶味的,我以前经常买那种掰开是两个的,给它一支,我吃一支。他很喜欢跟着我,小时候每天上学都要偷偷地走,否则它会一直跟着我进学校。有次我去林光阴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回去,它一见我就跑了过来,我被它扑倒在沙发上,它当时兴奋得舔了我一脸口水。后来,大概是上初一那年,它被车撞死了,在常平街向阳路上,它叫豆豆。”
白散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话,除了江岸,在心里,他是不同的。
放映室无光,只有远处的屏幕上滚动着白色职员表字幕。
白散紧紧蜷缩着的手指被一点点松开,越来越柔软,江岸宽大的手掌劲瘦有力度,触到他指间,勾起细微的痒意,有如穿堂风倦倦来过。
在这黑暗中,有人忽逢灯火,有人十指交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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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这没有光亮的黑暗中, 白散蜷在沙发上,枕着江岸的腿与他十指紧紧地扣合,沉稳的呼吸声, 缓缓的体温, 是黑暗里唯一的感知。
电影已经播完, 片尾曲也听到了尾。
他那点惆怅的惦念已久的少年心事,今夜偶然开口,缓缓诉尽。
此后, 过了很长时间,他们却没有离开放映室。
白散陷在黑暗中,意识也在黑暗中逐渐模糊,进入梦中。
他最后记得的画面, 是江岸柔软的眼。
第二天清晨,白散醒时清晨, 透过窗帘漫进来的微明日光和散发着淡淡香薰气味的床单都适宜。
他揉了揉眼,下一秒翻开被子,趿拉着棉拖拉开客房门, 哒哒哒哒跑下楼, 撑着栏杆见江岸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 身前一杯赵庞籽称为魔鬼咖啡的黑咖啡,手上是一份报纸。
房子里很安静, 白散下楼时的脚步声格外响, 江岸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在白散有些怔怔地看过来时,翻了一面报纸,抬抬眼。
“洗漱后下来吃早餐。”
白散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转过身,揪着自己的头发拢起了眉,想不明白,为什么睁开眼没有看到江岸,心里会不安。
等到他洗漱完,提着小书包再次下来时,已经是早上七点。
他恹恹地坐到椅子上,看着桌上精致的早餐半点提不起兴趣。
胃口差,还有点起床气在。
没动粥,摆在身前最近的是碟榴莲酥,他夹起一块放到盘子里,慢吞吞地吃着,每口只咬一点酥皮,到软绵融化才咽下,再咬下一口,跟只小乌龟似的。
江岸看出来了他早上胃口不好,没说什么,一直坐在桌前,等他龟速吃完一颗鸡蛋,喝掉半杯牛奶,方才放下报纸,起了身。
“我有点撑……”白散小声嘟囔,吃完自发收拾碗筷。
江岸低头系着领带,提醒不必动手,“等会儿会有打扫阿姨来处理。”
白散点了点头,还是把两人用过的碗筷放进了洗碗机。
将近上班高峰期,路上比平时要堵些。
白散坐在副驾驶座,从侧面斜斜打来的日光照得人晃眼,于是他又扭头看江岸。
“出门前记得检查随身物品。”江岸一边开着车,一边跟他嘱咐。
白散心虚点头,“噢。”
“出门前记得看天气预报,多穿些。”
看了也没用,昨天那么大的风,打着伞都能很容易被风吹跑,除了江岸这个老当益壮的老头子,撑着把伞稳如泰山。
这么想着,白散还是乖乖点头,“嗯。”
“早上好好吃饭。”
话音刚落,也到了小区门口。
今天不是江岸出诊的时间,不用去医院,也没有进去的必要。看一身正装,应该还有其他要紧事,白散鼓着脸颊闷声应下。
到小区门口就到小区门口吧。
吃不吃江岸又不在,也不会知道。
紧接着,他就见江岸把车开进了小区里,没在门口把他放下。
白散抿住嘴角,耷拉着脑袋,手指抠了又扣,脑袋还扭在另一边,当时就决定中午要多吃一个奶黄包。
他住的小区平日里很安静,多是老年人会在楼下散步遛弯,也有家长带着小孩子骑骑车吹吹泡泡。
总得来说,常是岁月静好。
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楼下聚集了一群人,老大爷老太太、年轻上班族、七八岁小孩子都有,他们围在物业门口,大声交谈着,偶尔听不真切的几个字,像是要把警察都引来。
江岸在路边停了车,没急着走,白散仰起头张望着,瞅到了人群里的邻居阿婆,“我去问问,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忙吧。”
他说着解开安全带,另一边江岸也下车了,“我跟你去看看。”
白散抬手抹了下鼻尖,磨磨蹭蹭贴在江岸身侧,那倒是好,巴不得呢。
人群里,几个老大爷绘声绘色讲着,一边比划着手,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可惜一口方言,听不懂。
这时候,白散个子不高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轻松地钻进人群里,拉了拉隔壁阿婆,“阿婆,我昨晚没在家,这是怎么了?”
“就隔着一层楼啊!紧瞅着就到我家了,你说再来一趟我一个老太婆能受得住吗!”
阿婆正跟他们扯着嗓子大声喊叫,突然被他从身后拉了拉,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到是白散时,话音一转,连声感叹着,语重心长。
“你说说马上过年了,这算什么事啊,要不是我儿子儿媳都忙,我早就不住这了,去年我花了小一万安防盗窗的时候都跟大家说了,真不安全,我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但有人敲我家玻璃,翻我家阳台我能不知道吗,能看不出来?结果呢,没一个信的。现在好了吧,非要丢点什么东西才知道!”
眼见着周围人又要吵开,白散揉了揉耳朵,拉着阿婆出了人群,“您的意思是说昨晚遭小偷了?”
“可不是么!”阿婆一拍大腿,突然望到站在白散身旁的江岸,眼睛一转,话音转了个弯,“呼呼啊,这是你亲戚?怎么之前也没见过。”
白散正想着还好昨晚回了趟家,有江岸提醒,关紧门窗,否则今天站在人群中央的受害人就是他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还是挺糟心。
一个恍然,就被阿婆打断了思路,他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收到阿婆责怪的一眼,愣了愣,就见阿婆跟江岸搭起了话。
“哎,我就住在白呼呼隔壁,你在哪儿上班啊?看着还有点眼熟,哎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啊?”
江岸抬掌示意身后的社区医院,唇边噙着淡笑,“快三十,有对象了。”
听到前面半句时阿婆还喜滋滋盘算着,后面半句刚落,扬起的眉尾立马耷拉下来,慢了几秒,干笑两声。
“哎,医生好,医生好,我前阵子还去咱们社区医院治了回牙……喔对对对,你应该就是那个只出诊一天的江医生吧,怪不得眼熟,可惜给我接诊的是另一个医生……你要是有对象,那、那就更好了。”
白散踩在窄石阶上,垂着脑袋,额头抵在江岸后背,难为情地蹭来蹭去,纠结着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傻呼呼的小名,还被江岸听到了。
猛然发觉江岸回答阿婆的话,直接从石阶上掉下来,脚下不稳,上身往前倾,脸朝地。
在白散即将一头栽倒的瞬间,江岸一把拦在他腰上,手臂肌肉一收力,拉了回来。
“怎么?”
脸贴地和面对江岸的提问中,白散觉得自己可能更喜欢前者,他紧紧皱着眉头,别开脑袋,答得慌慌张张,“没事没事,我就是没注意。”
“小心。”江岸看着他说。
白散连忙点头,心里乱糟糟的,不踩了,不蹭了,也不敢对视了。
“您知道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江岸继续问下去。
阿婆叹口气,抬手指了指站在人群最中间,讲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的男人。
“就那个小伙子,昨晚睡觉没关窗户,估计是凌晨两三点那会儿。去年我就是那时候听见我家进了人,有声音,但我当时正好醒着,人老了,睡不着觉,一咳嗽,那贼啊,就知道了,老人家没什么钱,也给吓跑了。搁这回这小伙子就不走运了,工作一天累得不行,睡得熟啊。什么手机啊笔记本啊钱包啊,还有装零钱的当天脱下来那条裤子,都被人偷走了,你说这马上就过年了,出这种事,想想也真是……”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白散离开孤儿院,自己一个人住了半年多,吃过的亏不只一件。
贪图小便宜的、手脚不干净的人也多少遇到过,就是大半夜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想想都有些后怕,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