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哆一想也是,他们着急忙慌凌晨赶回容城也没那个精力,何况陈姜生的确累到了。
午饭后纪哆照例晒太阳睡觉,睡醒了就摸地瓜干吃,陈姜生一脸羡慕,但他不得不继续处理容城那边的烂摊子。
大妈见他抱着手机不放,还给他泡了壶菊花枸杞茶,“对眼睛好!明目的!枸杞是山上野生的,菊花是俺们自家种的,干净的很!放心喝!”
入夜后陈姜生频频打呵欠,纪哆端来大木盆,又跑出去一趟搬来小凳子和热水壶,两人面对面一起泡脚。
和陈姜生的大脚和毛腿一比,纪哆觉得自己一米八整的个子简直白长了。
第49章 想跟你去
嫉妒使人邪恶,也使人堕落。
纪哆抬起两只骨感的脚丫子,清晰突兀的青色血管几乎要冲破薄得透明的肌肤,啪嗒啪嗒踩在陈姜生的脚面上。
陈姜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少顷在牙疼似的抽搐中开口:“哆哥,疼……”
“少废话!”
“哆哥,真的疼——”
“别装!不吃你这套!”
“嘶!哆哥——”
纪哆眨巴眼观察,简陋的卧室内灯泡忽明忽暗,但这回好像真不是装的。他放开他的脚,把毛巾叠好放在膝盖头,拍了拍:“脚放上来我看看。”
陈姜生又喜又疼,立马抬起两只脚,想了想又放下一只,只把一只脚虚虚搭在纪哆膝盖上。
纪哆打眼一瞧,皱着眉道:“都起水泡了,你自己不知道啊,没感觉吗。”
陈姜生喜欢穿舒适合脚的定制皮鞋,这辈子走过的最远的路还是在跑步机上,水泡这种贫民玩意他还真没见识过。他也觉得新奇,摇摇头不在意道:“我以为是走得太久了脚不舒服,没好意思说。”他看着纪哆黑白分明的眼睛,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其实也不是很疼。”
“疼也装不疼也装!装上瘾了你还!”纪哆啪地把擦脚布甩他一脸,“泡脚泡脚,泡完我去婶子那找点药给你处理一下。”
因为观测站补给齐全,连自热螺蛳粉自热火锅都有几大箱,纪哆也就没带医药包。他去隔壁找靠在床头打毛衣的大妈,结果家里连创可贴都没有,“吐口唾沫唉!唾沫好使!”
“……好吧。”纪哆挠挠后脑勺,“有针和打火机吗?”
“针有,打火机没有,火柴倒是有。”
纪哆只能用针给陈姜生挑了水泡,拿卫生纸胡乱裹了裹,心道自己脚上水泡都挑过一打了陈姜生总不是倒霉催的感染截肢光荣住进重症吧。
他一脸复杂大难临头的神情被陈姜生看在眼里,甚至咽了口唾沫,脸色一白,强作镇定地说:“我没事吧,是不是像狂犬蛇毒那样要二十四小时内注射血清?疫苗?没事的,你别怕!”
纪哆终于不堪重负,被他一只脚压趴下了。
“你别动手动脚的,这个是顾凌的睡袋,回头还给他让他怎么想?我以后怎么做人!”纪哆边嘀嘀咕咕边往睡袋里爬,“幸亏是双人的。”
顾凌娇气得不行,出差必须大包小包,而且一定会把真空压缩的枕头带上,双人睡袋才能容得下他和一只肥肥胖胖的枕头肆意翻来覆去。
陈姜生打着哈欠泪眼婆娑,不假思索:“我有钱,买十个还给他。”
纪哆:“……”
睡袋再厚都比不过羽绒被,大妈又节约什么取暖设备都没有,都穿着毛衣挤在一起,纪哆主要是忌惮清晨的情况。他是睡饱了,任由陈姜生从背后紧紧抱着他,贴着蹭来蹭去,这让他产生一种不由自主追寻热源的依赖感,只能借由叨叨逼逼的说话让大脑清醒点。
这二层小洋楼是三年前盖的,其实是两栋紧挨着。大妈早年丧夫,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洋楼一人一栋,大儿子打光棍,小儿子去年娶完媳妇就拖家带口打工了,今年过年都不回来。
……
肚皮上的手半天都没动静了,纪哆后知后觉地发现陈姜生睡着了。
在这充满陌生气息的地方,安稳无限延伸,甚至产生一种让这一刻永恒的错觉。
翌日天将大亮,大妈叫来带他们出去的拖拉机就轰轰轰等在大门口,陈姜生脚有伤,,纪哆不让他背登山包。大妈还追出来给他们塞了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层层塑料袋包裹的腊肉香肠熏鱼。
纪哆住了好几天大吃大喝的不好意思,忙给陈姜生打眼色,不让他接。
“要的要的!你才住几天啊,我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这些都是给今年备的年货,那俩臭小子又不回来留着给谁啊!”
这下纪哆就不好推辞了。
拖拉机也是纪哆修好的,分文没取,人家乐意送他一程。
纪哆和陈姜生并排坐在登山包上,陈姜生默默侧身挡寒风,还问他:“你怎么会修拖拉机?”
“我怎么不能会修?你不还会开挖掘机吗!”纪哆努力缩成一团,减少受风面,“我爸教我的,以前跟他去穷乡僻壤的地方,主要交通工具还是拖拉机,就跟当地人学了一手。其实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是我会的。随身带现金也是我爸教我的,很多时候还是现金方便。村里人大多不会用智能机,会用的也不会转账。”
陈姜生这才知道纪哆给了大妈两千现金,难怪享受客人一般的待遇,半点都没嫌弃他们。
拖拉机声势浩大地把他们送到镇上客运站,破旧充满意味的大巴终于在下午把他们送到一座十八线小城。纪哆还很幸运的买到最后两张高铁票,这里离容城直线距离近,但乘车要绕一大圈,终于在夜幕降临后抵达容城。
纪哆叫了专车,先送陈姜生回家,他跟登山包回学校帮忙。
灯光璀璨,小区沉静在温暖的氛围中,水果兄弟走了后,路边又来了新的水果摊子,生意兴隆。陈姜生下车时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柔声细语地说:“你会回家吧,无论多晚我都等你,好不好。”
专车司机忍不住从内后视镜里奇怪地打量了两眼。
纪哆恨不得把他踹飞,他知道陈姜生这是深知他在外人面前要面子,要挟他答应。纪哆只想赶紧走人,什么都答应他,挥挥手要关门:“知道了!快滚吧!”
砰一声关上门,看架势仿佛恨不得把他鼻子也夹下来。
陈姜生静静注视车屁股越来越远,最后消融在他的视野尽头。
不过这一晚他注定失望了。纪哆没能回来,忙得恨不得长八只手,接电话只讲了三句就急忙挂断,背景音听起来简直像那边炸了一栋教学楼。
陈姜生抄起手机,准备借口送夜宵名正言顺把哆哥拎回家睡觉,然而积累得如山如海的工作阴魂不散地压在手边,更有人发誓如果他不能在明早之前完成就吊死在他办公室门口。
纪哆去了学校就立马掉头去山脚,等到凌晨四点顾凌一行人才出现,警方立即封山禁止出入。
整个天文院能用的人手都用上了,谁都没空回家,校方在学校门口的快捷给他们定了房间,食堂提供免费三餐加夜宵,还打包送到门口。
陈姜生重打游击战,送了回桔梗花,结果被留校学生一哄而上,就给纪哆留了个包装纸。纪哆把包装的牛皮纸叠成颗硕大的心压在枕头底下,收拾行李回家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心塞进裤兜里。
纪哆这边终于忙完的那天,陈姜生正在酒店顶层主持年会,还接到陈老实的电话,大抵就是你今晚再不回家,以后每晚你爹都亲自揪着耳朵把你领回家,陈姜生手里的奖品券都吧唧掉了。
陈姜生和贺远寒都提前溜了,各自开车去学校接老婆。
“拜!新年快乐!”顾凌从车窗探出头,对着后面的车喊道,很快就被贺远寒拽回去。
“危不危险!脑袋给你削了!”
纪哆看陈姜生一身精贵定制西装缩在驾驶座,连市中心顶尖奢侈品店都不敢说容得下这尊少爷,顿生无限罪恶感,太造孽了。陈姜生开车是心无旁骛,纪哆趁他不能反抗,把他的兜摸了一遍,上衣兜里踹了顺手从前台拿的软糖,翻到裤兜里时——
“……不能硬,来不及的。”
“……”
陈姜生明显感觉到车内空气急剧压缩,快自燃了。
纪哆忍住掐他一把的冲动,把兜里的纸抽出来,赫然是两张自制奖券,刮开的一栏赫然写着“五等奖”,反过来背面印着是欧洲七日游。
“不是,你不是小陈总吗?你抽到了不是该让给人家参与奖的?我爸都是这么干的,有回他中了一等奖是一辆车,转手就给人了,这是传统!”
陈姜生咽了口唾沫,“想跟你去,主持人暗示得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我就装着没看见。”
纪哆能够想象他把这张劵叠进口袋里时必定是被人群盯得千疮百孔,然后这一瞬间的尴尬很快被救场主持压下去,他挑了挑眉,二话不说揣到自己兜里,小声夸赞:“干得漂亮。”
路上顺便在快餐店打包了口水鸡、拍黄瓜、素烧鹅以及两份热乎乎的米饭,纪哆在厨房叮叮咚咚摆盘,陈姜生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收拾好,脏衣服丢进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