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的高度压得正好,鼻梁以上全部挡住,没了视线的交流后薛眠只觉浑身舒服多了,说话也就不那么硬板着了:“没,起晚了。”
“平时也这样?”费南渡继续问。
薛眠盯着自己的鼻尖,语调扬了一点:“哪样?”
“起晚了,就不吃。”
说话的时候费南渡将身体往这边转了一点,他身上的香水味不浓,但车厢密闭,后排二人又靠得近到几乎可以忽略这两拳的距离。薛眠嗅觉敏锐,当下捕捉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头一转,目光穿过弧形的帽檐,刚好看见费南渡正单手托腮的看着自己。
哪怕是隔着墨镜镜片,薛眠也仿佛能看穿对方投来的目光,里面有闪烁的光亮在隐隐跳动,就像此刻高悬于顶的烈阳照进了他的瞳孔里——明亮,还带着笑。
“反正不饿。”薛眠撇了下嘴。
这种对视很不公平,凭什么对方就能把眼睛藏在镜片背后,不为他人所见,自己就得这么敞着让人看?薛眠岿然不动,用一种非常正常的速度把脸转了回来,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面的车流。
“这样啊……”费南渡像是笑了一下,点点头,手搭在旁边的中控台上,不急不缓朝前座道:“郑师傅,车里是不是备了零食?”
郑师傅立即回道:“是的,姜小姐安排过的,有面包,有蛋糕,还有糖果饼干饮料。费总,是要拿吗?”
“不用,”费南渡坐正身体:“既然这位先生说不饿,那就不麻烦了。继续开车吧。”
“……”
这种故意为之的恶作剧薛眠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但没想到不过短短三天而已,他竟然被恶整了两次——上次是两天前飞机上那顿清汤寡水的白粥宴,他还没来得及把这茬给翻篇,岂料这么快就又来一次?
还全是拜一人所赐???
对。嘴上不服输爱逞强、总是违心的说些不愿被人看穿内心想法的话是他的风格,但不代表就得让人当面戏弄——
哪怕他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薛哥哥有一种病,学名叫作“只要遇到姓费的就会真香打脸综合症”。
男人骨子里的要强不服输也得看对谁,遇到有的人会选择视而不见,遇到另外的人会选择交一交手,最后遇到某一个人——场场上场场场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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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好直白的愿望啊!
周五见~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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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谈判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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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眠左手上移摁在自己的小腹上,他能自控语言自控思想,但肯定控制不住这只胃。万一一个不小心,说不准这小东西就会发出什么“咕咕呱呱”声来。
目光向下,扫了一眼,表上指针显示离11点还有将近半小时。
半小时。
半小时半小时半小时……
饥饿就像魔鬼,不能提,不提还没什么感觉,一提就跟疯了似的从腹腔里冒出来,存在感刷得极强,分分钟把人打回原形。
薛眠咬着牙犹豫了半天,开始是抹不开面子,现在是敌不过里子,纠结迟疑,踌躇观望,终于还是艰难的开了口:“…………我饿了。”
这辈子所有的脸面都用在这三个字上了。
还好有帽子挡着。
有帽子挡着。
挡着。
“郑师傅,”费南渡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声调微微扬了扬,像是等这句话等很久了:“东西在哪儿,拿来吧。”
一大包零食装在便利袋里,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司机等红灯的间隙将袋子拎起,笑着扭过身递到了费南渡手上:“还是姜小姐心细,车上是该备点吃的。”
费南渡接过便利袋,低头翻了翻,边找边问:“饼干,还是蛋糕?或者都要。”
已经走到这一步,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故作矜持,正该是直面自己的真实欲/望,想吃什么就要大声说出来——
“蛋糕。”薛眠一脸从容的答。
过程中轻微皱了下鼻子,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只有感到别扭不自然时才会不自觉流露。
蛋糕包装有点复杂,纸盒里套了一只塑封袋,再往里还有一层油纸包裹。费南渡拿出蛋糕,极富耐心的一层一层慢慢揭开,最后将油纸托着的抹茶糕点递了过去:“还有没有?”
“水,”薛眠这把是真豁出去了,从容接过蛋糕,过程中瞟见袋子里有几瓶不同口味的汽水,把心一横,毫不客气的继续点单:“橘子味的。”
一声碳酸上涌的“呲——”声传来。
橘子汽水也被递到了面前。
走出一步和走出一百步,本质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要一样是要,要十样也是要。蛋糕汽水还不够,薛眠简直全然放开懒得撑了,又看了一眼便利袋:“有饼干么,最好芝士的。”
还真够坦然以对心安理得的。
费南渡看了看他,没说话,把脸转了回去。
继续给他找饼干去了。
薛眠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胜者为王”的感觉。
原来只要比比谁更放得下面子拉得下脸皮,豁得出里子开得了尊口……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痛快。
喜兴。
无来由的餍足。
上车前费南渡给司机的地点听着像是一座寺庙——普觉禅寺,进食的工夫薛眠翻出手机查了一下。普觉禅寺创立于1921年,以积极弘扬、学习和实践佛法为使命,现在是东南亚最大的禅寺道场。卫塞节期间,寺院里香火鼎盛,信徒民众纷至沓来,渐渐成了游客们必打卡的景点之一。
光明山下已经人潮如织,司机扶着方向盘,有些艰难的向前移进着。薛眠刚刚没意识,这会儿才觉得吃多了,手捂着肚子,手指弹拨着打鼓点似的,像是想靠这个来消食。
“郑师傅,”费南渡吩咐道:“在这里停吧,我们走上山。”
薛眠简直如蒙大赦,大奔一走一停晃得他都快吐了,下车走走不但能消食,空气也比车里流通清爽,所以都不用跟他打商量,第一个开门跳下了车。
外头阳光热辣,暑气飘来,薛眠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过了一会儿费南渡才慢慢走过来。
大奔往另一条偏僻些的岔路拐去,看方向是想迂回着下山。薛眠看着那锃亮发光的车尾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转身问:“他这就走了?”
“先下山,”费南渡看着前方的人潮济济:“晚点来接。”
二人并肩上山,走不了几步就能遇到一批三五成群的香客,瞧着个个面色喜兴笑逐颜开,手上提的或是花篮或是贡品,生怕去的晚了错过什么精彩节目,脚下都跟生了风似的,个个健步如飞。
卫塞节虽为佛家传统节日,但佛法讲求普渡众生,不管是不是信众、平日礼不礼佛,都不妨碍入山门拜一拜,求个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沿着庙门前红色的石砖台阶拾级而上,游客香客不时擦肩而过。因为是佛家寺庙,人虽然多,但都有意识的保持安静,进出也秩序井然,鱼贯有矩。
薛眠畏热,走了一会儿就开始额头冒汗,摘下帽子,准备到包里拿纸巾,一只手却适时伸了过来,掌心里躺着一块浅蓝色的帕子。
“……我带了纸。”薛眠看了一眼那手帕,没接,反手将背包拽到身前准备开包拿纸。
“不是,”费南渡身量比薛眠高,二人面对面站着,目光便微微向下俯看过去,道:“脸上,沾了蛋糕。”
“???”
薛眠一愣,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在嘴角上方位置摸到了一块黏糊糊的东西,来不及掏纸巾了,拿过帕子就往脸上抹:“你怎么不早说,我都这么挂一路了。”
费南渡不置可否,似是笑了笑:“先生你戴着帽子又低着头,我怎么看得到?”
薛眠一边擦脸一边看着庙门方向:“这里一会儿有什么活动吗,为什么选择来这儿?”
“没什么活动,”费南渡两手插袋,迈步继续往前走:“只是想找个清净地方走走。”
清净地方?
这儿……清净么?
看着宏伟庙宇前涌动的人山人海,薛眠表示对“清净”二字有点不敢苟同。
二人入寺,宝相庄严的大雄宝殿就在正前方,因两边都是水泄不通的人群,只能沿着顺序逛,便没多犹豫,直接朝正殿走去。
普觉寺今天安排的活动和往年差不多,白天大开庙门供信徒民众前来祈福祝祷点香供花,等到天色再晚点,夜幕开始降临时,从寺庙出发的烛光游/行队伍就会启程下山,沿途经过狮城几处极具代表性的景点街道,届时集/会人数将达到一天中的最高峰,庆祝盛况也会飙至最高潮。
薛眠不爱凑热闹,被人群推涌着向前,不时有路人的胳膊肩膀剐蹭到他,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便一直皱着眉头,低下头尽量大步向前,想着赶紧进殿找个地方躲躲。
但在这样的情境下总免不了有不小心的碰撞。
比如在薛眠快要跨进殿门时,不知是不是后面的信众太急,有人非常用力的推了他后背一把,薛眠当即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