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珹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当她是空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一言不发。
钱佩云本来还想要了,要比凶的话谁也骂不过她,毕竟比她凶的没有她有钱,比她有钱的又没有她凶,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穿着校服,也没有多余的配饰,鞋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奢华的牌子,一看就是家境一般的小孩,她就更加没什么顾忌的了,咄咄逼人地道:“你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们家维维伤了一根头发我都算你头上,真不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能够教育出你这样杀人犯的儿子,怕不是你妈跟人跑了,你爸不要你了才养出你这么个死德行,现在不蹲局子长大了也得危害......”
“社会”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钱佩云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拦腰剪断的布匹,原因无他,因为季时珹抬起了修长的睫毛,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神色冰冷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又像是索命的厉鬼,一张俊美到了极致的面容透出了渗人的阴鸷之色,让人看了背脊发凉,打从心底里觉得毛骨悚然。
夏嵩月打完了电话回来就看见那女老师带了个胖女人堵在了季时珹面前,顿时气不打一处地用力推开了她们两个,“你们又干什么,趁着没有大人在又逼季时珹承担所有罪责吗?”
他恼怒的声音不仅惊醒了女老师和钱佩云,同时也让季时珹冰冷阴鸷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细微缓和的裂缝。
反应过来的钱佩云指着季时珹颤颤巍巍地大喊道:“他,他就是个神经病,杀,杀人犯,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夏嵩月不知道他离开这十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钱佩云的态度实在是让他非常厌恶,尤其是她对季时珹的污蔑,简直跟她那个儿子一样,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他难得地豁出去第一次爆了粗,“你他妈才精神病,你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刚刚接到儿子电话正好在附近谈事情的夏元庆一进门就听见夏嵩月的豪言壮语,吓得结结实实倒退了一大步,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自己儿子的脾气原来可以这么烈,冷静了两秒之后,他扶正了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理了理西装袖口上的褶子,长腿一迈就走到了夏嵩月身边,彬彬有礼地朝那女老师说道:“你好,我是这两个孩子的家长,请问我们家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夏元庆的长相季时珹曾经在夏嵩月家里的照片上看过,俊逸高大,四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就像是个三十出头的人,文质彬彬相貌英俊,一看就是很有涵养和礼数的人,季时珹的目光在夏元庆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随后移到了跟前的夏嵩月身上。
虽然帮手来了,但是夏嵩月还是全身紧绷高度警惕地站在季时珹身边,像是只防备心极重的刺猬,一副随时就能跳上去刺人的样子。
第17章 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女老师和钱佩云之前被那两个孩子一个气一个吓,好不容易来了夏元庆这么个斯文有礼的人,慢慢找回了理智之后女老师就开始数落起来,“你是他们家长正好,季时珹同学无故殴打同级学生孟维,这是孟维的妈妈,孟维刚刚做了手术,牙齿被打掉了一颗,胃部的伤比较严重,需要住院一段时间观察,你说说这个事情该怎么解决吧。”
其实刚才在电话里夏嵩月就已经将事情大致跟夏元庆说了一遍,尤其是对于季时珹动手打人的起因,虽然还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季时珹是无辜的,但是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就是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于是夏元庆便道:“这样吧,还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孩子为什么动手打人,打的为什么偏偏是她儿子,总得有个原因,我这边建议是分别找两个孩子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真的是我家孩子的错,那么这个责任我们肯定会负,但是你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支持下,由着那个同学一张嘴就直接判了我家孩子死刑,老师,你说对不对?”
夏元庆的模样本来就长得十分好,尤其是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气势,加上流利的口才和毫无漏洞的逻辑,很快就把那女老师说服了,尤其是夏元庆本身还是T城很出名的投资银行家,有能力不好糊弄,这在很大程度上给那女老师施加了压力,于是那个女老师只能点了点头,转头去安抚比较好糊弄的钱佩云,“孟太太,你看这事情,不如就按照夏先生说的那样,先找两个孩子了解一下情况怎么样?”
钱佩云看了看面容冰冷的季时珹,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于是便含糊地应了一声,也没说好还是不好,白眼一翻就和女老师一起走了。
季时珹吊完了点滴之后,夏元庆开车将两人带回了家,然后自己就出门去买菜去了。夏嵩月将季时珹带回了房间,让他坐在屋里的小沙发上,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反着椅背跟他面对面坐了下来,窗外的夕阳还没有沉下去,大半火红色的光线洒落在飘窗上,浅浅的光影衬托得季时珹侧脸的轮廓越发的单薄和阴冷。
夏嵩月白皙的手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问他,“季时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漆黑幽深的眼眸像是渐渐找回了温度,季时珹的目光从夏嵩月的手指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薄唇微微动了动,他问,“你信我吗?”
“当然啊。”夏嵩月一秒都没有犹豫。
季时珹点了下头,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去,掩住了那双漆黑的眼眸,也掩去了他眼底的情绪,他道:“午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耳机留在了宿舍,然后我就知道是孟维拿了我的耳机,我去他的班级找他,他矢口否认,所以我就打了他。”
夏嵩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他是法官的话,可能就不会对季时珹网开一面了,因为他说得实在是太板板正正,也不会挑对自己有利的点,乍一听让人觉得,为了一副耳机就殴打同学,还差点儿打到人胃出血,实在是太过于冲动和暴力了,不过孟维是什么样子的人,从他妈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略知一二了,争执的时候肯定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戳到了季时珹的发怒点,想到季时珹宁愿被退学处分也不愿意联系家长,看来就是跟他的家庭有关系了,这也是夏嵩月当时打电话给夏元庆的时候千叮万嘱让他想办法不要让那个老师揪着请家长这一点来为难季时珹。
短暂的思考之后,夏嵩月道:“季时珹,你这两天先不要回宿舍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好吗?我去帮你找证据,证明你没有平白无故打人,是那个孟维手脚不干净拿了你的东西,”白皙温暖的长指轻轻握住了季时珹清瘦冰冷的手腕,他像是在向季时珹郑重地许诺着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夏嵩月的眉目很精致,细看之下就像是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漂亮得有些过分,所以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很文弱,需要被保护,但是他的掌心是温暖的有力的,清澈得像是溪水一样的眼眸永远都是熠熠发亮的,好像什么灰暗的东西都落不进他的眼眸里,季时珹被他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烦躁,可是那些烦躁不是冲着夏嵩月去的,到底由何而生落于何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长久的沉默之后,季时珹别开了眼,从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嗯”。
晚饭是刘阿姨做的,夏元庆本来想亲自动手,但是他的厨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之余偏偏他还自我感觉良好,刘阿姨免得他浪费了一桌菜还让客人吃不饱,索性赶了他出厨房。
三荤一素外加一小锅炖汤,夏嵩月跟季时珹坐在一边,夏元庆坐在对面,刘阿姨因为要赶着回家给孙子做饭就没有一起吃。
晚饭期间,季时珹十分安静地吃饭,夏嵩月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的情绪也不多,看着像个面瘫一样。事实上,夏元庆从赶到医院接他们回来到现在一起吃饭,都没有听季时珹说过一句话,大多数的长辈都比较喜欢嘴甜的小辈,比如周睦阳那样的,进门喊叔叔好,饭前叫人吃饭,进出都会打招呼,夏元庆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沉默寡言的孩子,但是他心里面不仅不反感,反而对季时珹格外喜欢,细节是最能看人品的,在医院里面对那个女老师和钱佩云不堪入耳的指责,这个孩子也是这么沉默以对,夏元庆觉得自己要是再年轻个二十来岁,肯定也会跟夏嵩月一样不管不顾地喷回去,这孩子的沉默只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心疼。
饭吃到一半,夏元庆才想起了正事,“嵩月,你同学的事情你想怎么办?”
夏嵩月筷子一顿,嘴巴里的半个丸子将他的右脸颊鼓起一个小小的包,他一边慢慢嚼着,一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还是得从耳机入手,先找到孟维拿了季时珹耳机的证据,这样就可以推翻他们污蔑季时珹无故伤人的罪名,然后嘛,再看看有没有证明孟维不是弱小受害者的证据,我听周睦阳说,孟维是个靠关系进来的,他妈妈,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