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培风:“……”
他小心翼翼把还迷糊的苏齐云抱上了车,顺便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得吓人。
易燃从驾驶室回过头问他:“‘顾大王’,这个抢来的花姑娘,咱要拉到哪个山寨啊?”
“杜乐丽天景。”
这是苏齐云住的小区的名字。
刚说完,顾培风改了主意:“不,去另一个地方。”
他说了一个地名。
易燃一听,乐了:“还真抢去压寨啊!”
不远处,守在后门的王健把烟头一掷:“我就说蹲新闻不能在前门!”
他快速回拨着相机里的照片,放大后,回头问唐苏:“看,这身衣服,顾首风抱着的,是苏齐云吧?”
作者有话要说:闲的没事,理一理大家的座驾
易燃:捷豹XF
陶子坚:奔驰S500L(苏齐云11-12章坐在后排的那辆)
顾培风:丰田阿尔法(FRCA商务车)、阿斯顿马丁DBS 黯夜蓝(带苏齐云离开会所时候开的,自己的)、奥迪S8(停在月城别墅,还没开出来过,自己的)
苏齐云:保时捷panamera猎装版铑银涂装(
*
所以,顾首风你撞坏资本家的那辆车,打算什么时候赔?要不你以身相许了吧(坏笑)
今天的云云是口嫌体直的云云
第41章 怕
四处漆黑。
数条缥缈的白色绫缎,高高地,从看不见来向的地方垂落下来。
不知哪儿来的风,刮得白色宽绫四处飘摇。抚过他身体的时候,却轻地像云。
“云云啊。”
好久没有人这样叫他。
他顺着声音,朝着尽头渺茫的一点走,云雾一样的白色绫缎莫名地穿行过他的身体。
那声音开始唱一些温甜的南音歌子,是她来这里之后学的。
她还找苏正则的妈妈学了传统金苍绣,孝慈的小虎头帽,绣花小兜,全是她亲手绣的。
“妈。”
他停下脚步,在空旷的黑暗里喊了喊。
除了回音,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云云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很远是多远。”回答的声音,还有些奶奶的稚气。
“像是——星云那么远。所以妈妈才给你起名齐云呀,不是白云、不是云朵,是天上的星云。”
她轻缓地笑了。
“妈妈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天文台,也看不到星星了。”
“为什么呢?”
“因为,妈妈有了属于自己的北极星。两个。”
记忆里,说完这句话,她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又摸了摸孝慈的额头。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妈。”
白色的绫缎飘着,飘着,忽然整齐地飘向了一个方向。
苏齐云几乎是失神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是连梦。
她不再是那天看到的一团模糊的东西。
连梦依旧端庄又秀丽,长长的黑发整齐地分成两侧,别在耳后,温柔地笑着,只是,她的笑容是黑白色的。
她被装在一个狭小的相框里,端端挂在灵堂中央,左右则布满了花圈。
灵堂里的白绫就那么垂落下来,悠长悠长,像是把他的魂都带走了。
孝慈坐在学步车里,她已经会走路了,但是这种场合,实在没人有精力照料她,她又被放回了那个已经有些不合适的学步车里,自己和自己逗乐解闷。
不知何时,苏齐云斜斜背上了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横穿过灵堂。
他记得,他要去上学。
也许再放学回来,接了妹妹,再等上一阵子,连梦就会打开房门,一边笑着感叹“今天热死了呀”,一边温柔地问“想吃些什么”。
是,一定是这样的。
他整了整自己的书包,穿过整间灵堂,还没走到门口,听到一句怒喝:“干什么?”
苏齐云整个人都是木然的,他可能在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整个人却像是飘忽的,脑海中是一团不明的浆糊。
“……上学。”
“什么?!”
那人听起来很愤怒。
他被人扳过了肩膀,顶着两层黑眼圈的男人正愤怒地瞪着他,他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连瞳孔都熬得有些散开了,可这完全不妨碍男人脸上腾腾的怒气。
苏正则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彻:“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去干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得像嗫嚅:“上学。”
啪。
苏齐云被打得脸一偏。
“妈都没了,还上学!”
这一次,他足足怔了十几秒,终于绷不住,抬起胳膊遮住了脸。
他的肩膀颤抖着,苏孝慈踩着小学步车吱呀吱呀地走了过来:“嘎嘎。”
她还以为苏齐云和他躲猫猫,歪着头,死命想看清他哥埋在胳膊里的脸,究竟是什么表情。
这次苏齐云再也忍不住了。
他抱住了孝慈软软的小身子,可她根本理解不了这背后的意义,不理解她哥为什么抱她、不理解她哥为什么伤心、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聚集在一起,更不理解为什么好几天没见到妈妈。
孝慈口齿含糊地笑着,拿胖乎乎的小手,揪着他哥偏长的头发。
苏正则一直没走,他的皮鞋就停在一边。
一股莫名的恨意升腾起来,如果不是他,如果他不做这份工作,如果那天苏正则在家……
可这世上斗转星移,什么都会有,却永远不会有如果。
直到苏正则的皮鞋边,出现了几滴圆润的水痕。
苏齐云偏过了脸。
看不到苏正则的悔恨和歉意,他的恨会轻松单纯很多。
而这时候,苏正则自己把苏齐云的那点不忍,亲手扼杀了。
“正则。”
一位穿着黑色洋装的女人左手扶着大门,站在院子门口。
苏齐云注意到,她应当是涂了口红。他妈妈从不涂。
等她踩着低低的高跟鞋走进来的时候,苏齐云注意到了第二个不同,她提着珍珠缀成的精致小包。
他妈妈只会用着能装下很多孝慈东西的大布包。
“节哀吧,正则。”
这个精致的女人走近了苏正则,抬手抚住了他的肩。
灵堂中央,连梦还在纯净温婉地笑着,一边的孝慈,还不知道在呀呀咿咿说着些什么。
苏正则没有挣开那只手。
那一瞬间,苏正则在他心里,几乎和凶手一样可恨。
原本,苏齐云对着冯易之发来的邀请,还在犹豫。连梦下葬之后,他几乎什么都没收拾,买了第二天最早的票,抱上孝慈就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火车上臭烘烘的,还有人公放着广播,一路上,苏齐云死死抱着孝慈,从清晨六点出发,历经十几个小时,晚上八点钟,才来到完全陌生的大城市。
“是的冯老师,我就在西广场前面的电话亭里。”
挂掉电话,苏齐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单手抱上孝慈,推开电话亭的门,抬眼看到了另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
“你就是苏齐云吧。”
“冯老师让我来接你的。”
那个人学着大人样,朝他伸出手:“我姓齐,单名一个光。‘与日月兮齐光’的意思。”[1]
*
这个名字让他猛然惊醒。
黑暗里,有点潮潮的,耳边是梭梭的细雨声音。
他像是躺在什么硬硬的地板上,室内只有一点朦胧而晦暗的光亮。
隐隐约约,好像哪里有诵经声,低低地萦绕在他耳侧。
苏齐云坐了起来。诵经声,瞬间止了。
这间屋子除了张矮桌,几乎没有陈设。通透的唐式木格门贯穿了两堵墙面的位置。
他愣了愣神,接着就听到身边有细微的声音:“哥。”
顾培风从地上爬起来,正关切地看着他:“你还好么。”
其实只需要看他惨白的脸色就明白,他不好。
一醒来,之前好不容易断片的记忆瞬间如雪花般涌来。
苏齐云捂住眼睛,朝后靠了靠,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却像乌云裹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就安静坐着。
顾培风陪他坐了会儿,沉重的钟声,忽然响起了。
“……黄咏他……”
“别想了。”顾培风靠到他身边,“陶子安顿的很好,只是他夫人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你别担心了,这几天先好好稳定情绪,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这事怪我。”
“这事怪凶手。”
“是我让他冒险了。”
“人都不在了,是非经过就揭过吧。苦厄难海,谁说他不是超脱呢。”
苏齐云没说话。
他无可遏制地想起了在窥视窗上看到的那一幕。
心电监控扯着长长的警报音拉平,血氧含量的数字从87开始往下掉,87、86、85……
主刀医生冷着脸,换了全新的手术刀,以手探了探黄咏的咽喉,下刀。
殷红的血像泉眼一样鼓动着流出来。
他越是想要忘记这一幕,手术刀的寒光,大片的血肉组织和涌动的血,影影幢幢地重叠着朝他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