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没有?我已经二十岁了啊。”男子弱冠取字,司徒景搞不懂贾瑚为何那般惊讶。
贾瑚敛起笑意,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殿下,你的字是什么?圣人给你取的吗?”
“景晔,司徒景晔。”司徒景点点头,一字一顿慢慢说道。到目前为止,他的字没人叫过。
贾瑚闻言一愣,他这才发现,司徒衍是个省事的,给儿子取字竟然用了和名相同的字。可他再一想,李白的字还是太白呢,也就释然了,随即迭声叫了起来,“景晔,景晔,景晔……”
司徒景微微一笑,伸手回抱住了贾瑚,原来被喜欢的人叫自己的名字,感觉这么幸福。
皇家别院三日游,贾瑚收获颇丰,回到家也是笑逐颜开。贾赦和张氏知道他是被太子传去了,心里也是高兴得很。儿子现在就和东宫关系亲密,等到中了进士,肯定是备受重用的。
又过两日,会试的成绩出来了,贾瑚的名次很不错,排在了第八位。会试能有这个排名的,殿试至少也在二甲靠前,要是发挥好了,一榜三甲也不是遥不可及,就看司徒衍的意思了。
看榜回来,贾家就热烈庆祝上了,鞭炮放着,赏银发着,上上下下一团欢喜。史太君似乎忘了,她以前是怎么不待见这个孙子的,只要是有亲朋好友上门恭贺,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张氏也不戳穿她,一是忙不过来,二是没有必要。到底是家里的长辈,她以前再偏心,贾珠也都不在了,以后不靠着贾瑚和贾琏还能靠着谁呢,只要面上过得去大家也就相安无事。
倒是王氏,她热情的态度让张氏很是吃不消,就连贾政都还有几分惆怅呢,王氏能真心为贾瑚高兴,张氏说什么也不信,她不好回绝她,就暗地让人跟着她,生怕她又惹出什么乱子。
事实上,这次是张氏冤枉王氏了,她真的没有坏心,就是盼着贾瑚考好。因为只有贾瑚考得好了,元春跟白申谅的婚事才更有把握,白申谅也考中了,成绩没有贾瑚好,排在一百多位。
会试之前,白家在王氏面前还有几分骄傲,你家再是勋贵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出仕的都没有,可会试过后,白家的态度就不同了,贾瑚的名次那么靠前,他还是太子伴读,以后的前途会如何,看看现在的苏怡就知道了。贾瑚没有嫡亲的妹子,唯一的庶妹也只有四五岁,能娶到他嫡亲的堂妹,关系也算是很亲近了。王氏清楚白家的想法,就不敢让人知道贾家两房的矛盾。
跟白家商量好了殿试过后他们请官媒上门提亲,王氏才把这件事情跟史太君说了。她必须证明,自己身为亲娘不仅不会害到元春,还是对她最好的。史太君听说白申谅原来有过老婆,心里不是很高兴,元春是国公爷的嫡孙女,怎么能跟人当填房呢。但是王氏很满意,觉得白申谅的父亲和叔父都在外任,家资丰厚,他本人也上进,马上就要考中进士,就不计较那些了。
三月二十二是贾瑚的生辰,因非整岁,他又忙着准备殿试,就没有摆宴庆祝,只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司徒景虽然不便出来,还是派人给贾瑚送了礼物,送的一根紫檀簪子。
贾瑚搞不明白司徒景送自己簪子是什么意思,但见材料珍贵,做工考究,就专门收了起来。殿试还有不到半个月,他没时间去想别的,就是司徒景的生辰贺礼,也要等他考完了再说。
岂料就在三月底,京城突然有关于会试的流言传出,说是在考试之前就有试题从礼部流出。开始还是少部分人随便说说,大多数人听了也不当真,就当是个笑话。谁知流言愈演愈烈,说的也是越来越详细,就连时间、地点、人物都出来了,说得有板有眼,就跟真的似的。没过两天,这件事就被捅到朝上去了,司徒衍闻讯大怒,命人彻查到底,甚至不惜推迟殿试。
第058章 弊案
按照惯例,春闱是由礼部主持,御史台监督配合。其中,礼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为主考,副主考是礼部侍郎和御史中丞。贾敬是礼部的右侍郎,按说也有资格当副主考的,但是永和二年的会试,他儿子贾珍参考,到了今年,他的侄子贾瑚又要考试,就都避嫌退出了,只参与相关的准备工作,不作为副主考。当时,贾敬还觉得有点遗憾,如今流言四起,他就发现自己运气不错了。
隋唐以后,世家日渐衰落,科举考试成为除了荫封以外,做官的唯一途径。春闱是科考最后一步,也是至关重要一步,关系着举子能否踏上为官的道路,它的重要性和艰难度,也就不言而喻。
春闱三年一度,参加考试的举子逾万人,饶是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要稍有不慎,也有落榜的可能,毕竟高手太多了,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就有些才学不成的举子,为了通过春闱,行舞弊行贿之事。在他们看来,就是很有才学的人,也有可能一辈子考不过春闱,还不如冒险一试。侥幸过了,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如果不去试,就只能泯然于众人了,着实是不甘心。
因此,历届的春闱总是容易发生一些事情,不说远的,就说元昌八年的春闱弊案。
那时,司徒衍尚且年幼,可他至今记得,太上皇闻讯震怒的模样。当时的礼部尚书和御史大夫都因为春闱弊案问了斩,不知有多少人鲜血横流,多少举子一生尽毁,只是想来都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当年的春闱弊案过去了不到三十年,就有人忘记了当初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司徒衍怎能不怒,怎能不令人彻查。春闱弊案处理不好,可是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四位主考和副主考中的某一位,可是为了避嫌,他们还是暂时被司徒衍命人管制了起来,御史台那边如何不好说,反正礼部的事情,是全部堆积到贾敬的身上了。
贾瑚起初听说外面的小道消息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去多想,他不是没经历过春闱,哪年不是谣言横飞,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只要结果出来了,也就尘埃落定了,再掀不起什么波浪。
谁知今年的情况竟是有些不同,会试刚结束没两天,就有人私下流传,说有个姓白的京城考生和有个姓朱的江南考生,考前贿赂了主考,拿到了试题,因此肯定会榜上有名。往年春闱,这样的流言也有,但都做不得真,不想今年放了榜,竟有好事之人找到了所谓白姓考生和朱姓考生的名字。一个是白申谅,另一个是朱泽飞,只是名字对得上不要紧,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信口开河。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白申谅和朱泽飞居然都跟礼部左侍郎蓟真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而且白家做官,朱家经商,两家都是极为富裕,拿得出传说中的大笔贿银。更加巧合的是,今年会试之前,白申谅落榜一次,朱泽飞落榜两次,还都是距离上榜比较远的名次。而在今年,白申谅考了一百多名,朱泽飞更是考了七十七名,进步神速,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流言才会越传越凶的。
很快,白申谅和朱泽飞就被刑部传去问话了,两人都是大声喊冤,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们到底冤不冤,刑部还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可王氏听说白申谅跟春闱弊案有关,整个人就傻眼了。
自从贾珠去了,王氏就对元春的婚事寄予厚望,不料家中连连出事,却是打乱了她的计划。好容易借着给元春说亲的事重获自由,又因贾政被罢官到处碰壁,还是降低了要求才找到了白申谅。
不曾想,没等王氏高兴几天,白申谅就遇到了大麻烦。王氏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出来的,就是不通文墨也晓得春闱弊案意味着什么。元昌八年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谁敢说他们个个都是有罪的,其中不乏被人牵连的。白申谅和朱泽飞直接被人点了名,若是查实了,抄家问斩是跑不掉的,便是证实了是被人诬陷,有了这样的名声,以后的前途也是毁了,再不要想入朝为官的事情。
元春和白申谅的婚事还停留在口头商议阶段,便是白家真的出了事,也牵连不到贾家,但是元春是女子,王氏看上了白家肯定不能自己上门去问,中间还得有人牵线,这些人是什么都知道的。
不管白家的结果如何,只要元春跟白申谅议亲的事被人传了出去,她的前途,多半也就完了。王氏只要想到这些,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甚至不知道,该期盼白家有事还是没事好。
比王氏更焦急的,就是张氏了,自家儿子参加了会试,考得还不错,眼看就要参加殿试了,会试出了问题。据张氏了解,元昌八年的会试是重考了的,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考试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次次都在最佳状态。抛开卷入弊案的考生不提,余下的无辜者里面,最希望重考的肯定是那些发挥不理想,距离上榜一步之遥的人,而已经上了榜的,有几个能高兴再考一次的。
贾瑚自然也不例外,高考复读还得一年以后再考,何况是会试。大考过后,人难免会松懈下来,就是还有殿试在前面等着,短期之内也很难回到会试之前的状态,因此当贾瑚收到司徒景的信,叫他安心复习,以待重考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到底是哪些该死的混蛋,在他考试的时候惹出这样的事情,他明明已经解脱了的,又得回到贡院关九天,只是想想就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