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的,这是六月,又不是数九寒天,就是夜里风也不冷。”普通的伤风感冒,贾瑚并不放在心上,他就是有点不爽这个生病的时间,大热天的居然还能感冒,他可不想承认自己是笨蛋。
贾瑚不在意些许小病,只说不用管它,过几天就能好,林之孝却是紧张得很,根本不听贾瑚说的话,在下一个集镇停靠补给时,就赶紧请了大夫上船,给贾瑚诊脉开方,又马上叫人照方抓药。
“大爷,你就先别刻了,赶紧把药喝了,再不喝就得凉了。”不言见贾瑚没有放下手头活计的打算,只得出声提醒他,他们家这位大爷,是出了名的不爱喝药,他不亲自盯着,决计不能放心。
“我喝我喝,你可别再念叨了。”贾瑚说着放下还是半成品的地球仪和刻刀,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被苦得咂舌的同时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小厮名字没取对,名叫不言不语,话却比谁都要多。
在贾瑚一向的观念里,感冒这玩意儿,吃药两个星期能好,不吃药半个月也能好,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身边的人都求着他喝药,贾瑚被烦得不行,只好咬牙喝了。谁知没有喝药的时候还好,贾瑚不过是体温有些偏高,夜间有点咳嗽,倒是喝了药过后,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变得厉害起来。
林之孝见情形不对,立即命令船夫加速,全速驶向京城,要是大爷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当不起。途径通州时,林之孝让人请了位当地有名的大夫,他心里想,大城市的大夫,医术肯定要更高明些。新来的大夫给贾瑚诊了脉,然后就骂开了,痛骂原先的大夫是庸医,好人都被他医坏了。
贾瑚刚生病那会儿,贾珠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香囊起的作用。随着贾瑚病情的加重,他有点害怕了,想把香囊拿去扔掉,但是贾瑚在床上躺着,他拿不到他枕头下面的东西,只得作罢。
如今听说是大夫诊错了脉,贾珠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就是个巧合,跟那个香囊没有关系。
大夫重新开了方子,照他的说法,要是一开始就给他治,贾瑚的病早就好了,何至于拖到现在。林之孝也盼着贾瑚的病尽快好起来,不然回到京里,大老爷和大太太那关,他根本交待不过去。
不曾想换了大夫和药方,贾瑚的病情还是一日重似一日,烧得最厉害时,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好在此时,他们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林之孝提前打发人回府报信,还让人跟贾赦和张氏说,贾瑚病得严重,让他们赶紧请太医在府上候着,可不能再耽搁了。贾瑚烧得晕晕乎乎,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太医给他诊过脉也茫然了,照这个脉象看,前面两张药方简直就是开得离谱。
可是第一个大夫就不说了,乡野地方的人,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医术有限很有可能。但是第二个大夫,那可是太医院告老还乡的老太医,脉息很好的,没道理这么简单的脉象都会看错。太医心里犯着嘀咕,照现在的情况给贾瑚开了方子,说是先吃着,他过两天再来,说完就回宫复命去了。
因为没把贾瑚照顾好,林之孝被贾赦骂得狗血淋头,不料贾瑚喝了两天太医开的药,病情还是没有好转,甚至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而那位太医再来复诊,发现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贾瑚的脉象又有新变化,他上次开的方子,也成了不对症的,他开始怀疑,前两回的大夫都是没有诊错脉的。
太医重新调整了方子,还把四次的药方都带进了宫,皇孙殿下担心贾瑚的病情,等着他回话呢。可是贾瑚这变来变去的脉象,他是真的看不懂,不管什么病,都没道理这样的,倒像是中了邪。
第033章 探病
俗语有云,久病成良医,这句话用在司徒景身上也是行得通的。
从他有记忆起,司徒衍就时常病着,东宫往来的太医,也是极频繁的,打小见得多了,脉案和药方也能看个大概,但是看了陈太医带回来的东西,司徒景还是感觉脑袋有点发晕。
只看第一张方子,就是寻常的风邪入体,不用说宫中的太医,就是普通的民间大夫,也没几个会看错的,怎么过了几天,风寒就变成风热了,再是误诊,也没这么离谱的,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而陈太医的诊断结果,又与前两次的都不相同,这也罢了,姑且认为是民间大夫医术不行,看走了眼,可是陈太医复诊过后,又把自个儿的方子给改了,改得司徒景看了一头雾水。
他放下看上去毫无联系的四张药方,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陈太医原本就是战战兢兢,见司徒景面有愠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安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学艺不精,实在是看不懂贾家公子的脉象,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变化。”
司徒景斜斜睨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细想,陈太医在太医院侍奉多年,脉息一惯不错,前面的那位江太医更是前两年才告老还乡的,当年给他和父王都诊治过,医术很是不错,要说这两位都误诊了贾瑚的病情,他很难相信,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子,莫非是见鬼了。
陈太医一再告罪,司徒景也不为难他,询问了两句就打发了他下去,又派了一位吕太医去贾家。
结果可倒好,这位吕太医给贾瑚诊了脉,跟陈太医的诊断又有冲突,想起临出宫前皇孙殿下的嘱咐,吕太医没给贾瑚开方子,只跟贾赦和张氏交待了两句就直接回宫复命去了。
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荣庆侯府今年的情况用这话来形容,可是一点都没错。
上半年,金陵老家不断来信报喜,全家上下乐得就跟什么似的,便是贾政有些不满贾珠的名次不及贾瑚,也没扫兴地说出来,不过是心里记着此事,打算等贾珠回京以后,再跟他说道说道。
其余人等,个个都是笑得合不拢嘴,贾政考了好几次,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贾瑚和贾珠是第一次下场,就双双中了秀才,史太君哪里还会计较名次,口口声声都是对孙子赞不绝口。
张氏和王氏思子心切,都是一心盼着儿子尽快归来,也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贾赦,高兴地颇有些得意忘形,见人就夸他儿子真是太棒了,什么面子都给他挣回来了。
不想乐极生悲,贾瑚还没回京,居然路上就病了,贾赦和张氏不禁忧心起来,赶紧拿了帖子进宫去请太医。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也只是担心,而不是绝望,只以为贾瑚是路途劳累,所以病了,外面没有好大夫,所以就耽搁了,只要到了家,请了太医诊治,很快就会好的。毕竟贾瑚的身体,一向都是很好的,从小到大就没得过什么病,应该不会太严重才是。
谁知宫里接连来了两位太医,贾瑚的病情全然没有好转,仍然是一天天地变得厉害起来。贾赦和张氏,这回才是真的慌了,他们都不敢想,要是贾瑚真的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史太君到底是贾瑚的亲祖母,虽说历来偏爱贾珠,也不至于就讨厌贾瑚,只是没那么喜欢而已,眼下见他病得不轻,也是天天在菩萨面前念叨起来,早晚三炷香,一天也没断过。
倒是贾政和王氏,面上劝着贾赦和张氏,心里却都有着窃喜,若是贾瑚挺不过去,珠儿可就是贾家的长孙了。贾政的道行明显比王氏更深,装得也更像,他劝贾赦,还能陪着他哭会儿,王氏在张氏面前,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是她去探望贾瑚,张氏也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贾珠也去看过贾瑚,虽然他一再暗示自己,贾瑚的生病与自己没有关系,可是看到贾瑚烧得人事不省的样子,还是不禁百感交集,心虚、内疚种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兼之他此前读书过于刻苦,失了保养,竟勾起了原有的病症,也就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看着不比贾瑚轻的样子。
司徒景听了吕太医的回报,面色更显阴沉,他今年十五岁,脸上没了儿时的稚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利,平时不笑的时候,就看得人心里凉凉的,若是再沉下脸色,真是没有几个人敢正视。
吕太医跪了会儿,见司徒景迟迟不语,就抬头看了眼,竟觉全身发冷,微微颤抖起来。
司徒景沉默片刻,挥手道:“没事了,你下去吧。”吕太医顿感如释重负。
打发了吕太医下去,司徒景就去书房见司徒衍,他想去看贾瑚,又不知是否合适。
最近两年,见司徒衍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皇帝交给他的事务也比从前多了。他毕竟上了年纪,精力比不得年轻时候,以前是司徒衍的身体不好,他怕累着他,只得自己撑着,如今没有尹美人在背后捣乱,司徒衍的身体好了许多,他也就让儿子多分担点朝务,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司徒景来到东宫的书房时,司徒衍正在看着御书房送过来的折子,虽然传了他进去,也一直低着头写写画画,没怎么抬头,直到司徒景说了自己的来意,方抬首道:“你说你想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