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死了。
苏小青的后槽牙已经被自己咬烂了。她安静的看着这个男人眼珠子渐渐翻了上去,脸色变得像一只紫茄子,忽悠一声倒下了。
笑声。苏小青听见自己心里的笑声,的在这狭小的仓房里来回飘荡。苏小青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水泥地上。
亦如她身为柳氏太太所剩的最后一点尊严。
死的念头缠绕着她,缠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挥之不去。她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被死神紧紧地缠着,现在,对于她来说,死是她一生中唯一的幸福。万一允许自杀的话,那完全应当将此权利给予那个满怀着信仰与希望却过着奴隶般悲惨的人。
她从散乱的鞋盒子中央捡起一片生了锈的刀片,满怀着泪水与笑意,划开了包裹着动脉的皮肤……
“老婆?!你醒了!哦!我的上帝!”司康曼激动地捧着老婆的脸。
李娜只感觉眼前是模糊的,耳畔有什么东西在呼呼作响,躺着的床也有一些颠簸。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湿漉漉汗珠聚集在头发间有一些发痒。
“老婆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在飞机上,再过十分钟就有医生准备给你接生了!”司康曼太激动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李娜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晕倒后在飞机上醒过来,以及在这个穷乡僻壤为什么就突然有多出来的医疗资源……
司康曼用指腹摩挲着李娜的手指,用那双性感的浅金色的眼睛和性感有磁性的声音给李娜讲了这其中的经过。
柳政泽成为一代地产大亨之后,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初衷,钱不是他人生中的终极目标。这个男人刚毅、沉稳,这么多年来在商场上打打杀杀已经让他颇为疲惫。他准备将手里的资源都以慈善项目播种出去,给那些贫困的家庭以生活的希望。恰逢那年南非病毒肆虐,急需大量的药物和设备人员。而南非的医疗资助就是他的手笔。
李娜和司康曼就是支援南非的第一批自愿医生。
当李娜和司康曼正急切的等待着救命稻草出现的时候,柳政泽正和苏小青等人在这里视察。听说李娜的情况之后,柳政泽和苏小青二话不说就派私人飞机飞往离这里最近的柳氏投资的私人医院,免费接受所有的接生设备和条件。
有了这消息就像是将要枯死的麦子等到了一场及时雨。李娜和司康曼的孩子在柳氏集团的帮助下顺利的出生了。
是个男婴,起名叫司朗。
“娜姐?”护士小张看着倒在地上的李娜,无不关心的扶着李娜抖动肩膀,并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
配药没有出现人为技术性失误,而药剂也是医院统一在药厂购买的,在注射时也没有出现过量的情况,是什么导致兴奋剂浓度足足是正常值的三倍呢?李娜想不明白,为什么又偏偏是苏小青,司朗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呢?
其实当司朗抱着血糊糊的柳曜冲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看清了这个孩子就是柳氏集团的继承人。而如今在这个网络发达的信息化社会,柳氏集团涉嫌违法洗钱的事情人尽皆知。李娜看着柳曜的伤口心里基本上明白了七八十。也料到了这娘俩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而现在,苏小青就横尸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李娜近乎崩溃。
她导致了她恩人的死亡。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拿给柳曜的手术报告上,并没有体现“因注射过量兴奋剂导致血崩致死”的字眼。只是用一些难以琢磨的专业词汇敷衍过去了。
爸爸因杀人入狱,妈妈被人强奸后自杀。
柳曜终究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他现在大脑里所能像到的,只有两个字:荒诞。
在西方哲学里,荒诞是用来形容人生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一场闹剧,在哗众取宠之后,独自一个人悲惨的在别人的嬉笑里过活。
给母亲火化后,柳曜直接把骨灰扬进了海里,他没有给苏小青做坟。因为即使苏小青死了,那些债主也不会放过苏小青的遗骸。唯愿逝者安息。
夕阳西下,十月的傍晚。海风吹过少年空荡荡的胸膛,留下一声刻意隐忍的啜泣。看着骨灰一点点消失在金光灿烂的海面上,他弯下腰,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胸口,再也抑制不住的面对着鲜艳的落日余晖毫无保留的痛哭了一场。
夜空很晴朗,很深邃,透过泪眼看去,更加了一层水晶折射出一般的美。在这晴朗的大海边,抬头仰望,能看见浩渺的黑幕布上,厚厚的满满的铺了一层星河。
柳曜抬头看了看天上辨识了一下方位,能清楚地看到爸爸当年给自己的出生礼——一个星宿,正安静地在东南角守护着他。这个星宿由十四颗星星组成,其中五个组成一个环,剩下的九颗从这个环延伸出去,生成了四条分支。
尽管爸爸的财产都被冻结了,但天上的这十四颗星星是独属于柳曜的,是别人抢不走也冻结不了的。要是哪一天柳曜也不得不辞别了这人世,他的灵魂就会皈依在那座星宿中,永远封印自己不被善待的灵魂。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孩子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第八章 遗愿
你的缺席穿透了我
像细线穿过银针
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缝着它的颜色
————W·S温默
柳曜哭累了,在沙滩上躺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手臂随意的摆放在身体两侧,任轻柔的海风撩拨着他的发丝。什么也没有想,就这么放空自己。
听着耳畔舒服的海浪声,感受着一颗颗砂砾在耳边被风吹动发出轻轻地响动。慢慢的,柳曜睡着了。
天当被,地当床,从他的睡颜中看不出一点心机。在这寂静的夜色下,柳曜做了一个梦,一个绵长轻盈的梦。梦里有一片温柔的朝阳,有一张柔软的鹅绒床。早上睡到自然醒,然后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早餐。
纵使场景可以还原,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可以重来,物是,人已非。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苏小青之死,变成一把匕首就直直的刺在柳曜的心房上。若是把刀子拔出,心上就露出一个大洞往外疯狂的流血。柳曜就带着这把刀生活,让自己的肉体接受这把刀的存在,让他在平静的绝望中缅怀。
当柳曜在海鸥的叫声中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天空是淡淡的青蓝色,有一群海鸥在空中随意的盘旋。天光还没有完全乍亮,还能看到昨晚的月亮变成浅白的一小片挂在天边。柳曜深吸了一口气,湿润的雾气和新鲜的海风苏醒着这个刚睡醒的少年。
柳曜坐了起来支起一条腿,把手臂搭在了上面。
苏小青从家逃到这里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就没有其他身外之物了,没有遗物供柳曜拿来思念。柳曜抬起手臂揉了揉昨晚哭红的眼睛,脑袋里装着混沌的碎片。
昨夜的泪水流干了,今天就好好生活吧。
柳曜慢悠悠的晃着,回到了出租屋里。
李娜趴在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表情非常的痛苦,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几张纸,那是苏小青的手术报告。司康曼站在李娜的旁边,手搭在李娜的肩膀上轻轻地捏着。
司朗在柳氏集团私人医院里出生之后,李娜和司康曼就跟苏小青和柳政泽没有联络了。柳氏毕竟是财团大户,让自己的儿子认干爸干妈也许会让人觉得是趁机觊觎着柳氏的财势,司康曼和李娜也只是跟柳政泽和苏小青在他们的私人飞机有过一面之缘,被柳氏集团的私人飞机接回国,也都是在柳政泽的下属陪同下进行的。这成为了两家心知肚明但又都缄口不提的默契。
司朗在国内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他的面貌遗传了爸爸法国人的基因,浅金色的虹膜,浅金色的发丝。双手纤长骨节分明,一双又细又直的腿架起他一米八三的身高。欧洲的张扬开放配合亚洲的温婉细腻,让司朗长出了近乎完美的躯壳。
“叮铃铃!”李娜的电话响了起来。
“司朗司朗!”早上司朗刚进教室,就被于斌堵住了。
“昨晚柳曜一宿都没回来,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啊?”
司朗浑身一怔,所有不安的感觉的涌现出来。昨晚苏小青之死已经被媒体大肆曝光,一时间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曝光于众。连带着柳曜也跟着被曝光,被扣上了杀人犯之子的帽子。而昨晚李娜和司康曼也一宿没有回家。司朗给李娜打了电话本想询问一下爸妈什么时候回家,得到的却不是问题的答案。
“司朗,其实有一件事情,爸爸妈妈一直没有跟你说,现在爸爸妈妈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罪爸爸和妈妈。”
李娜细言慢语的叙述了司朗出生时与柳家结下的缘分,而现在柳家夫人死在司康曼主刀、李娜为麻醉师的手术中。
这件事中,李娜和司康曼并没有做错,错就错在,他们无形之中充当了一枚不知情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