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电视关了。”
“你就是柳政泽的孩子吧?”
“是啊,我就是杀人犯的孩子,还不快离我远点。”
“………”
“那我一会儿只能小心翼翼的送你回家了”
“为什么?”
“怕除我之外的人盯上你”
“………”
“一会我妈回来了,别跟他说下午的事。”
两个人爬完了七楼一屁股坐在了柳曜的床上。
这时候学校还没有下晚自习,把柳曜放倒在床上之后司朗把卧室的窗帘拉上,将漆黑的夜色阻挡在玻璃之外。
“谢谢。”
“不客气,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
“你说话怎么这么怪啊!”柳曜躺在床上没办法动弹,只能跟司朗打嘴仗:“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是啊。”司朗笑眯眯的看着床上满脸黑线的柳曜。
“我喜欢男生,不行么?”
“跟同学打架怎么打成这样啊?!”柳曜上学第一天就被打成这样,苏小青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愤,眼泪含眼圈的捧着柳曜的脸。
“爸,你做饭了么?”司朗进了厨房看见老爸在烤箱面前忙乎什么。
司朗的爸爸是德国人,在成为一名临床主刀医师之后跟当时正在德国研习的李娜相识相爱,最后组成了这个幸福的家庭。
“我刚做了烤培根卷金针菇,怎么样,要不要尝一尝?”司朗的爸爸做饭很有一手。经过一晚上的的折腾,司朗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风卷残云之后回到卧室开始学习。
“妈,你今天出去都干嘛了?”
“妈今天其实是有好事情告诉你,”苏小青给柳曜煮了一碗方便面“妈今天跟店老板申请周六周天也去上班,多挣点钱,店老板同意了。平时忙虽然忙点,但是有提成,一个月能赚上两千块钱。”
柳曜看着眼前热腾腾的方便面,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就像是被一支抹了蜜糖的箭贯穿了心脏。
妈妈找到工作了,他替她开心,家里要是有了稳定的收入,生活虽然很拮据但起码是安稳的;但是哪一个豪门太太能一下子就接受从十个保姆围着转到每天低头哈腰给别人提鞋的落差呢。如今苏小青用这样平常的语气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像是渴了要喝水这么平常的一件事。更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生不逢时的结果。
柳曜常常想:这世界怎么能这样残酷的玩弄一个人的人生呢?
随随便便把人架在空中,与日月星辰为伴,银河霞光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等到已经在这种生活里游刃有余的时候又重重的把人扔到泥潭里,在有毒刺的荆棘丛里不见天日的苟活。
就仿佛是一场梦。
当男孩看着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床上的人蒙上了白布被推了出来,他就知道,一直把这当成一场梦的自己,该醒了。
从那天从美梦中吵醒一直到蹲坐在手术室门口,只有柳曜一直把这当成一场梦。他没有在梦里有太多的挣扎,没有目标,也没有生存的技能。他像是一块永远回不去原样的宇宙垃圾。在浩渺的宇宙中,在成千上万的垃圾中围着不知名的星球转动。速度和方向,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它只能随着包裹着他的废墟运动,无休无止也无需思考。不管他来自哪里,不管他曾经经过了多少人的精心研制带着多少人的骄傲和期盼。但是撞毁了,就一文不值了。他只是一片无家可归的游离在外的垃圾而已,唯一牵引着的是那颗小小的星球。
现在这颗星球也不见了。
在星球炸裂的前一瞬间,地质层被炸裂成陨石。一切都在突然间,一片垃圾被冲击,被燃烧,被赋予逃离的能量,脱离了没有重心的日子,才能找到目标和方向。
柳曜蹲在手术室门口,望着被缄默的医生推走的遗体。惨白的灯光、影影绰绰的白影、一张又一张令人头皮发麻的手术确认单。还有令人恼火的一声声“节哀”。
柳曜已经哭不出来了,他的身体是干枯的。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伤心的表情。
“患者现在情况不是特别好,我们的建议临时更改手术方案………”
“麻醉剂的调配使用请家属签个字。”
在手术室旁边的传唤室,用来传唤正在进行手术的家属。中途有需要签字或者是需要通知家属的事情都是在那里进行沟通的。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审讯房间,家属和医生隔着一扇玻璃墙,生生死死,只有点头签字的份儿。
麻醉师带着帽子口罩护目镜,穿着手术服,看见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着实给她吓了不清。
这麻醉师就是李娜,突然接到了120推来的手术患者,据说是割腕自杀。李娜工作了十多年,从实习开始到现在配药都是相当精准的,唯独当她认出床上这个女人的时候,连针头都无法准确地安装到注射器上了。
虽然好久没见面了,但是她确依然能记得这个女人。
苏小青,柳政泽的妻子,曾和她在德国有过一段不浅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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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白的像鸟屎”
什么是黄昏诀别词
什么是眼泪身体输掉的战争
—————阿多尼斯
胳膊上刀口的麻药还没完全过劲,这一晚上睡得还算比较踏实。隔壁卧室的于斌上完晚自习回到家看到木乃伊柳曜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上还刚风风光光的迈入校门,怎么就一晚上的时间就把自己霍霍成这样?”
躺在床上的柳曜拼命向于斌使眼色,唯一能动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于斌跟苏小青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看见二人的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很识相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于斌和柳曜的早餐,苏小青已经出门上班了。柳曜右胳膊受伤,只能用左手拿筷子,颤颤巍巍的夹起来的煎鸡蛋刚到嘴边就掉裤子上了。一想到苏小青今天又要点头哈腰的给别的男人捧鞋盒子,心中就更加不爽了,干了一杯牛奶就跟着于斌上学去了。
虽然于斌的身上和脸上都带着伤,缠着不甚美观的绷带,但是却不影响魅力的发散。以柳曜为圆心,周围的人目光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柳曜身上。
但是柳曜此时此刻的表情的确很难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当他正迈着焦躁的步伐拽着胳膊往前走的时候,突然眼睛被一双干爽的手从后面捂住了,周围马上响起了一声低呼。
此时的圆心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只不过两个人的气场如果是肉眼可见的,那么一个是无底深渊黑,另一个就是温柔绚烂金。
两人的气场叠加在一起,像是灼烧的铁块被扔进了平静的海水中。
“………这么多人看着呢………四郎兄。”
“四郎兄?”司朗笑嘻嘻的把手拿开“听着还莫名的顺耳呢。”
“你不会才发现你的名字谐音很像四郎吧?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家里第四个孩子呢。”
“我可是正经八本的独生子啊!这名字可是专门找人算出来的。”
“那你这名字起的有点敷衍。”
于斌看着旁边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感觉自己有点多余,默默的走掉了。但是相对于多余,不如说是已经被柳曜和司朗的融合气场给屏蔽掉了……
两个人抬杠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往教室走去,开始了柳曜今日份的高中生活。
“小青啊,你跟我去一趟仓库收拾一下鞋盒子。我今早查数的时候跟帐上差了两双。”
苏小青看着这个油腻的店主,心里叹了口气。小青这个称呼从对方嘴里叫出来让她极其反感,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刚找来的工作不能轻易就给丢了。
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店主跟苏小青走到了长廊的一个小铁门前。“小青啊,钥匙给你,你先进去。我去旁边上个厕所。”
“哎!行。”
苏小青接过钥匙,打开了小铁门进去了。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这个小仓库,水泥抹的墙壁,棚顶挂着一个落了灰的黄色小灯泡。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昨天新进的一批鞋子,旁边扔着一捆绳子和几个麻袋。
店老板把钥匙递给苏小青,看着苏小青开门进去了,并没有去卫生间的意思。而是转身到对面杂货店里买了一包烟,蹲在离仓库不远的角落里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香烟屁股忽明忽暗的闪着橘色的光。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因激动而有些发抖。缭绕的烟幕后隐藏着店主半眯着的眼睛。
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涌动着,空气中满是阴谋的味道。
抽了半根之后,店主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推开了铁门。
咔哒。
铁门从里面被锁住。
“你这什么毛病?”
柳曜往下沉了沉眼角,看着左手撑着下巴颏,右手还对着自己的呆毛蠢蠢欲动的四郎兄。突然想起来昨天中午和晚上发生的事情,脑袋里遏制不住的浮现出司朗把短袖从头上脱下时的光景,自己的脸不禁有一点点发烫。柳曜伸手在司朗脑门上弹了一下,就继续趴着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