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诚本意并不想说出来,也是为了不让他多想,此时被主动问起,不得不谨慎地考虑措辞。然而,这一小段的沉默被许明舫看在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他的心底有些酸涩,又抢着问道:“那个白小姐,一定很钟意你吧?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和她一起?如果只谈公事的话,怎么会到那种餐厅……”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激动地用质疑的口吻对沈柏诚说一连串的话,到后来自己都觉得不习惯,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底气也没那么足了。沈柏诚却没忍住笑意,轻声问他:“这是吃醋了?”
许明舫抬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沈柏诚这才收敛了表情,认真说道:“我没有喜欢和她一起。餐厅是她提议的,出于礼节,总不好拒绝。但我已经和他们讲清楚了,除了商业合作,其它的都不要再想。如果这次的照片和他们有关,那可能连商业合作也要终止了。”
许明舫闷闷地听着,仍然没有高兴的样子,沈柏诚便也没辙了。他不擅长安慰,不擅长让对他生气的人高兴起来,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已经不需要再做这些事。原来许明舫有脾气的时候,是比那些合伙人、谈判对象更加棘手的难题——沈柏诚有些为难,站在原地想了想,打出最后一张牌:“别生气了。我之前托人买了一幅画,想着要送给你,你不是喜欢那些山水画吗?我去拿给你。”
许明舫有些茫然,跟着他走进客厅,沈柏诚把那个长条的匣子拿过来,取出里面的卷轴:“你看看,喜不喜欢。”
水墨画卷在桌上铺开,是极淡雅的风格,许明舫看清内容和题款后,脸上现出惊异,问:“这是哪里拿到的?”
沈柏诚是托何悰耀从香港带回的,却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渠道,何悰耀并未与他讲明。许明舫又问:“花了多少?”
沈柏诚看着许明舫的脸色,慢慢报了个数,许明舫瞬间有些乱:“这个……十有八九是赝品。这幅画,是当时画家传给入室弟子的,不太可能流落民间。更何况,年代也不久远,就算是真的,也不值那个数。”
沈柏诚哑然。最后一张牌也用完了,他有些头疼,起身去把画收起来,一边试图挽回:“就算是仿的,也挺好看。你不喜欢,下次再换一幅……”
许明舫却并不领情,反而好像更加生气了,他出言打断沈柏诚,带着一丝恼意:“你不懂就不要乱花钱。”
沈柏诚便不再说话了,慢慢把画收好后,低头无奈地看他,轻声问:“那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到底要怎么样才好?沈柏诚把一切都处理得那么妥善,一如他的风格,照片的误会解释清楚了,礼物也送了,即使是仿品也价值不菲;他的眼神还是这样温和,无声地包容着许明舫无理取闹般的情绪。只是,心中那份委屈反而愈加满溢——许明舫的眼角鼻尖都红了,他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在这样安静的场合、这样贴近的距离中根本无处躲藏。
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可沈柏诚高大的身躯偏偏又挡在他面前,他伸手去推沈柏诚,没用什么力气:“你让我先去洗澡……”
沈柏诚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转身让开了路。
可就算一个人能够冷静,两个人最终还是要同床而眠。许明舫慢吞吞洗完澡,又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能够压制住反常的情绪,他硬着头皮走进房间。沈柏诚已经换上了居家的睡衣,坐在床边,看到他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平静地对他说:“我们聊一聊?”
许明舫听到他严肃的口吻,呼吸瞬间窒了一窒,才点点头,迟疑着坐到他身边。
刚洗完澡的许明舫身上带着浓郁的沐浴露香味,和沈柏诚的是同一款。他的头发黑亮而柔软,发尾带着仍未蒸发干的水汽,温度弥漫在昏黄灯光里,让人舒心无比。因为身边的人一直不说话,许明舫的眼神变得有些惶惑了,放在腿上的手不安地动了动,沈柏诚见状,没多想便自然而然地去握住了他的手。
在没有得到拒绝的信号后,沈柏诚略微放下了心,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许明舫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着摇了摇头。沈柏诚微微叹气,又看了他一会,才语气认真地说下去:“其实你能对我生气,我很开心。”
“最怕你什么都不说。”
许明舫有些惊诧地抬头,又听到沈柏诚说:“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不管是哪一件。画是我买错了,我也不会再同意那种态度不明的邀约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当沈柏诚问“好不好”的时候,他还能怎么办?许明舫没办法地点点头,沈柏诚的眼里便有了些许笑意,片刻后,他清清嗓子,换了一个话题:“还没问过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沈柏诚笑笑,“我觉得你一定很受欢迎。”
沈柏诚不擅长安慰,但很擅长暧昧,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语,都让人轻易产生被怜爱的错觉;可许明舫就是这样轻易地被他蛊惑。或许这种魅力对他来说,早就驾轻就熟了——想到这里,许明舫又觉得心里发酸了,他努力不让自己移开视线,鼓起勇气,问他:“你呢?”
沈柏诚“嗯”了一声,尾音上扬,许明舫只好又说:“你以前……一定谈过很多次恋爱吧。”
“你是在问我的前任吗?”沈柏诚失笑,握着他的手,慢慢回忆道,“高中时有一个,大学里有一个,都是女生。后来,在国外的时候,我交往过一个男生。”
许明舫听到预想中毫不意外的结果,心里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眨了眨眼:“那,后来为什么分手了呢?”
“那个男生,是因为我毕业了要回国,自然就分手了。”沈柏诚仿佛陷入了某些遥远的记忆里,想了一会,又说,“至于那两个女生,大概是因为性格不合适。”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和她们交往的时候,我好像都被问过类似的问题:‘你会不会永远爱我?’‘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对吗?’”沈柏诚模仿着她们的语气,露出些许苦笑,“我觉得这些问题很难回答。那时候那么年轻,怎么可能预言未来?明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为什么还要问出口,期冀一个掩饰是非的答案?我又不愿意欺骗当时喜欢的人,只好敷衍蒙混。”
许明舫呆呆地望着沈柏诚。他挺拔的五官有一侧藏在阴影里,眼神深邃,唇角是温和的弧度,那弧度却不是他本意做出,好像是造物者为了柔和他脸上俊朗的线条,而添上的一笔勾画。
沈柏诚不看他的时候,神情永远是淡漠的。许明舫总是觉得自己离他很遥远,所有的话语也因为这份遥远的距离而失去诉说的勇气。但很快,沈柏诚将视线落入他眼中。那表情立刻变得温和而生动起来,许明舫有些愣神,沈柏诚却抬起一只手,轻扣住他的双颊,用平静的语气,唤他:
“许明舫。”
“你也和那些女孩一样,想要山盟海誓吗?”
这问题很难——答案跟随心跳的搏动而呼之欲出,许明舫却不敢回答。懵懂如他,也有权利窥探未来吗?沈柏诚的手拿开了,他有些失措地垂眼留恋,那只手却又抚上了他的脸,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是很怜惜的姿态,他听到沈柏诚慢慢地说:“如果你想要,我会给你。”
“许明舫,我已经不年轻了。遇到你,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觉得自己更幸运。”
慢慢地,许明舫的眼圈又红了,沈柏诚看着他,眼里的欲/望逐渐变得浓重,很快,熟悉的唇便覆了上来。
这个吻比以往都要更富侵略性,沈柏诚有些粗暴地扣住他的脑袋,仿佛要用嘴唇的撕咬,来宣布他的主权。许明舫被吻得节节败退,思绪也全被吻散了,他慌张地抬手抓住沈柏诚的肩臂;最终,沈柏诚将他抵在床上,伸手脱开他的睡衣,将亲吻一路往下延伸。
沈柏诚。沈柏诚。这个名字是无法拒绝的咒语,是从他毫无选择地点头同意这场婚姻起,就注定会侵入血液的毒药。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新期待的?沈柏诚给予的温柔太过真实,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蝴蝶,还是梦见蝴蝶的碌碌俗人了。
等到沈柏诚缓缓进入他的身体时,因为那份仍然不能习惯的疼痛,眼泪便再没有阻拦地汹涌而出。这是他们第一次做/爱的姿势,沈柏诚自上而下地俯视他,因为角度的关系,神情显得高傲冷漠,但许明舫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凌乱的呼吸,和埋在他体内血脉搏动的巨物。如今沈柏诚早已熟悉他身体内部的每一处细节,他很快找到了令许明舫失控的点,朝着那个地方,缓慢地抽出又插入。
许明舫一边忍耐着如潮的快感,一边却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他无助地抓着沈柏诚的手臂,发出像猫一般细声细气而又支离破碎的呻吟。没过多久,那些在理智边缘的呻吟便混杂了含混不清的话语,沈柏诚不得不停下动作替他擦泪,又抚慰似的凑近了去亲吻他的眼睛与唇角,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