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海因为程安提到“赌”,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呵声:“老子又不欠你的债,你上我这喊什么冤?”
程安因为所处地,强压下想跟人动手的怒气,“我这些年见了不少败类,还没你这样品种的——当个狼心狗肺的牲口这么心安理得么?”
程铭海手都举起来了,看到程安还显苍白的脸色与手上的绷带,良心发现一样又撂下了。
“讨债应该找你妈去,老子不是你的冤大头。”
“想送你去见我妈,她想你。”
程铭海避开和程安的对视,“替我转告她,我和她已经没可能了,让她死了那个心。”
“她已经死了。”程安轻声的说。
程铭海愣怔了片刻,再开口时却已经不带情绪了,“与我何干,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得以重聚,该买两挂鞭庆祝下,所以你是来请我喝喜酒的?”
除了前面那句牲口话,满口人话,程安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没告诉你?”程铭海讥讽的抬起嘴角,“也对,她怎么有脸告诉你。”
程安直觉接下来的话他不会爱听,可仍揪着程铭海的领子,让对方说下去。
“见面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叫人啊?”程铭海像在旧时喝多了一样,难得给程安点好脸色看,在程安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追在我身后喊我爸爸么?”
揪着他的人像被烫到了似的,推了他一把后,迅速躲开了。
“还以为你是有自知之明了。”程铭海定了定身子,整理衣领,嘴角抽动,“你管我叫爹,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长得有一点像老子吗?”
程安随着对方的话,设身自己在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试图看清自己,被迫认清真相,无措的又想去抓面前的人,“你什么意思?”
程铭海多年心结因为程安的反应而快意了些。
“那个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婊,装的和什么一样,痴情?想我?是想你的死爹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铭海依然可以带着相应的充沛感情,将往事一件件重提。
“你亲爹是个大学老师,你那在外冷艳高贵的亲妈从大一入学就在倒追。大二上半年,被你亲爹的未婚妻找人祸害了,后来自甘堕落,大三刚开学就退学了,我跟个傻逼一样陪着她退学了。”
两人家里都不是本地的,无依无靠,在各家的反对与失望的断绝下,举步艰难。
“她啊,除了有张受人追捧的脸,什么都不是,被我卖力气养了两年,有天跟我说怀孕了,结婚。”
程铭海安慰着呼吸滞碍的程安:“别紧张,还没到你出场。”
“第一个孩子‘不小心’掉了,是个已经成型的女胎,第二个,第三个,我那阵是真的怕了,怕到不敢碰她,因为医生说母体受孕再流产会有生命危险。然后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生下了你,因为她清楚你是谁的孩子。”
“体虚落病根是她自作孽——我后来都不在意那些她偷偷流掉的孩子了,因为不一定是谁的。”程铭海喜欢因为各种不顺心的小事迁怒,其实一直以来对程安的迁怒,都源自对他母亲的怨恨,此时故技重施,他觉得此行不虚,畅快极了。
“知道她被我养在家的两年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么?我在外边顶着太阳做苦力,她在家汗如雨下的偷人。那时只是同居关系,就因为不喜欢我,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的付出,然后在被我撞破后,跟与人打的头破血流的我说,她喜欢自由,不愿意处就分手。”
“我就这么一脑袋绿帽子不重样的戴,总算等来了一句她愿意,如你所见,就这么个结果。”
“闭嘴!你骗我,你在说谎。”
“我在你满月没多久时,因为你胎带来的贫血带你就医,血型不匹配时,就知道你是谁的种了。她如今天一样,亲口跟我梳理的前因后果,并坦诚在嫁给我之后还做着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梦——可惜你那高不可攀的亲爹,并不肯跟我一样傻逼,放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程安的亲爹的确优秀,才智、样貌、家世,无一不卓越,自身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大抵就是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后在不知自己以有后代的情况下,在月余后车祸去世。
任谁有这么一捧白月光,都将永远照在心头。
自知比不过,可在过后女人的挽留下,终是没能甩开那双手。
“我要是有他那么理智,也不至于日复一日的拿自己的真心喂狗,借赌消愁,差点一辈子栽在她手里,比她先一步见阎王。我俩从认识起,互相折磨了十余年,她要的心灵慰藉我给不了,于是她不避讳的将早年的厮混转成了职业——她就是个人尽可骑的婊子,嫁给我之前是,嫁给我之后也是。她今日如果还活着, 我倒真想问问她是什么品种的狼心狗肺,吃人心就这么心安理得么?”
什么夜班,什么总在家中出入的程铭海托人送抚养费的“叔叔”,甚至当年在窗前看到,在信报箱里悄悄放钱的人,都是有过“交易”心怀不忍的常客,耗空感情的程铭海之后再没走过一步回头路。
可也正是因为多年前窗前的一瞥,与断断续续的抚养费,才让程安心中有那么分毫的动容,对这份离失的亲情还抱有一分不切实际的幻想,投入了寻找。
原来不是程安在跟警方报失寻人时,官方不通情理,想必也是听过程铭海为他们讲过故事大纲,才会选择尊重“受害人”的隐私。
“你说谎——你是不是喝酒了。”
饮酒后程铭海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可以听他喋喋不休的讲学校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平常的聊天说笑,许下各种承诺——帮开家长会,一顿美食,一根好看的水彩笔。酒醒了,就像是美梦醒了,从没兑现过。
“你在骗我。”程安不自觉的一步步后退,声音像被闷在镜子制造出的空间里,耳听的既是旁人用言语打造出的故事,又是遥远的现实,“你总是骗我。”
背后忽然撞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视线慢慢变黑,带着熟悉气息与温度的掌心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黑暗总会令程安心安,爱人的怀抱亦然。
“抱歉宝贝,我不是有意听你们的谈话。”冯川的声音在他身后轻缓的响起,“刚刚听到了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担心你出意外。”
“我没事的。”程安用有些发凉的手,拿开冯川遮在他眼前的手掌,十指相扣,叫停住被冯川下逐客令的男人。
“爸。”
“我没你这个儿子。”
“后天是她的忌日,你能去看看她么,她很想你。”
程铭海再度迈步。
“她真的想你,病重的那些年,意识不清时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那人仍旧没回头,只是声音哽住了。
“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一场情不知所起的盛大遗憾,主演相继谢幕,最无辜的看客,空坐到了最后才离场。
看客当天一直跟没事人似的,与他的爱人拥抱亲吻,互道晚安,躺下许久后,冯川伸手,在背对着他的程安的脸上摸到了满手的眼泪。
“不许为无关的人哭。”
背对着他的人从静默无声,到肩膀微微颤抖。
冯川将程安扳向自己的胸口,“小安,来我怀里。”
外壳坚强的人在这一刻失声痛哭。
程安心缝里多年由怨怼,遗弃,愤恨,促成的心病好像被这些酸苦的泪水融断了根,随眼泪宣泄了出去,随程铭海这个曾经的病瘾开启词的谢幕演出,而释怀。
今天是程安回校就职,站在讲台上的第一天。
最初站在讲台上那天,他接到了母亲的离世通知。而今他将一束白百合放在了母亲的墓碑前。
墓碑照片上的人,亦如他记忆中那样温婉端庄。
杜梦瑶教导儿子对情感专情负责,是因为她从不曾拥有过忠贞的爱情,却一辈子都在向往那样的美好。
没嘱咐完的临终遗言——“照顾好自己,将来有了家庭要好好珍惜,不要学你父亲……也不要学我。”
“我不怪你。”程安抚摸着墓碑柔声的说。
她人生中的是非恩怨难评说,但她至少是名合格的母亲,纵然脏污不堪,却在程安面前粉饰太平一切,用所能给予的全部母爱给他织了一颗健全的良心。多年立行在社会边缘的程安没有“理所当然”的成为一名丧病的恶徒,并不是侥幸。
有些恨意可能会随时间消磨,爱却不会。
爱是一种积极美好的情绪,很温柔,很伟大。
“程老师的工作又要迟到了。”
冯川立在不远处,淡笑着冲他说。
墓园里的雪已经消融了,迎面而来的风不再冰寒,程安在起身时,看到了一株顶破土壤复苏的青芽,盛着晨露,盛着朝阳。
程安的冬天终于渡过去了。
第52章 病愈
身为一名美术科任老师,即使坚持自己每一节课不被抢课,日常还是很清闲的。
程安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以每节课间一条的频率,跟电话里只备注了一个单字那位发短信: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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