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爷家延续冯家正派作风,辈出高官政要。外嫁的大姐家近些年回国投资,其他两家则靠着家底,各自有了发展。许多官方政策上的革新会关乎商企发展,防范未然的良性提醒,使得几家愿意同老四爷家亲近。独树一“只”的老大家与四爷家走的最近。无他——只因挨得较近。
冯川从不趋炎附势,他本身就是势。
抛开这样的家世,老太爷留给他的除了庞杂的资产外,还有他经营一生的“人脉。”从前冯家有任何事,关系疏通,靠的就是老太爷这一条条黑白交织的关系网。
前段时间“扫黑除恶”的事正被拿出来念叨。
四爷家三儿子,这起要案的上级负责人,在接到“热心群众”举报后,几乎没撒网就收了利,深入调查后,多少猜得到是谁炸的鱼塘。他道:“当年大爷与这个钟家也有两分交情,如今当家的小儿子倒是比他父兄稳重。”
冯川转动着手中的青瓷酒盅,手上外观质朴的戒指与酒盅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活得更明白。”
钟家原不是本土势力。钟祈行的父辈年轻时是个开工厂的,结果被黑心合伙人坑骗,领着一群半大穷小子上门追债,没想到他十分有此“行业”天赋,得到额外“薪酬”后,福至心灵,索性关了工场,专心干起了收租的营生。并且秉着干一行,爱一行的心态,以暴力收租为行业基础,相继做起了其他“破烂”买卖。在冯家大爷“我看好你”的相助下,一跃成为本地的地下龙头势力。
然而枪打出头鸟,在该收手的时候没听冯家大爷那句老人言:“要变天了。”
算命的说他五十七岁有坎,他把人算命的砍了。过五十七岁生日时还美滋滋的大办了一场。结果扭头就被抓了——算命的说的可能是阴历。非但如此,原本二十年的“牢饭”没捞着,因为抓典型,直接一颗枪子将他打发了。还赔进去一个每天跟他鞍前马后的大儿子,留下当年年仅十七岁的钟祈行接了这半黑不白的烂摊子。
钟祈行这小子接手以后,没继续大张旗鼓的当他的“出头鸟”,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老爹打下的“江山”分割之后扔了出去。一部分给了企图“篡位”的元老,安抚人心;一部分给了敌对势力,转移“官家”注意力。之后便守着剩下的,“一亩三分地”——两间被他爹听到风声后“肃清”过的夜总会,当起了他的钟老板。顺道做起了他老爹的老本行——收租。
法治当道,时代早已不同了,暴力不可取。钟老板以生意人自居,收的优雅,收的文明。
他不仅替人收租,还替自己收租。那些散给“敌对势力”的“领土”几年后还存世的都被包装的正正当当,明明白白。想继续做下去?那要“续租”。
“敌方势力”老实本分的开着安保公司。商业竞争的帽子一扣,软刀子一割,就被踢出了市场,只能陪笑“投敌”。
钟祈行在不触及高压线的情况下,在灰色地带混得游刃有余。这次冯家大爷没说他,“我看好你。”彼时,冯老爷子已经西去,要说只能跟钟老爹一样托梦。倒是幼时和他有些私交的冯川,与他达成了共识——钟祈行需要冯川的人脉,冯川则可以通过他去扩建关系网获取商机。互惠互利。
从某种程度上讲,钟祈行的确比他爹难缠。阴的“润物无声”狠的“花样百出”,这十年来,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给过他扶持的元老叔辈。光是被他送进狱中的就能跟他大哥凑够一桌麻将。这次由他起底的“扫黑”牵涉甚广,一部分与他利益相关的生意和江湖声望更是双双受损。
冯川评价他“明白”二字,除了说他懂取舍,审时度势。另一层含义则是“字面”意思——钟祈行,一个致力于灰得发白的新生代大佬,爱惜羽毛,底子明净。
钟家虽有前科,近些年也都在以矿上的实业为主,尽管这两年钟祈行得到了正立面认可,他伸出去的影子却还是斜的。
这位当局的兄长究竟是探听钟祈行的底细,还是闲聊,冯川给的回复,是普通的赞许,还是替家中带消息,彼此都能从话里找到想要的答案。冯家的家宴从来不是单纯用来联络感情的。
冯川自有记忆起,面对的就是这样团圆却缺少人情味的亲情。他长大的老宅,从前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这样热闹。那时旁支分家落户,只剩大爷守宅,四爷晚年才搬回来养老,往来皆是客人。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理所当然以为家是这样子。因为没体味过家庭的温馨,不会知道自己缺失了什么,所以不会艳羡,不会去肖想,不会想要拥有。何况冯川从未被当成过孩子对待过。他如同一棵被培植的树苗,被严苛的拔高,沿着既定的轨迹生长,直到参天。
冯川从未想过成家。自第一次有性冲动起,他就清楚自己的取向。老太爷自己都是个终身未娶的,哪有脸按着冯川的头让他娶妻生子。以教导儿子能安身立业为己任的老父亲,其他闲事一概不管。趁着当年身子骨还算硬朗,象征性整肃门风一顿家法之后,就随他去了。
冯川心灵寄托亦不在爱情上,大有效仿先父孤独终老的架势。
居主位始终没怎么开口的寿星爷,定定看了这位小辈一会儿,意气风发的青年男人,有着同他长兄肖似的容貌。有些失序的久远记忆,涌上这位耄耋老者的脑海,神色不由带上了些慈爱。
“四叔。”冯川察觉的注视,敛下眉目,恭谨的称呼道。
冯四爷看着他转了转手上那枚戒指,劝慰的话便说不出了。父子俩一脉相承的桀骜不羁,每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可一个人终究是会寂寞。
“有空多回家里坐坐,陪四叔我说说话。”
冯川点头称是,满酒后敬了对方一杯。低度自酿酒,被药材泡出茶水般清透的色泽,味醇,浅口小杯,仰头便一饮而尽。始终带着兵刃气的人,终是和缓了一些。
第13章 同化
这场大雪下了足足下到次日凌晨,连上空的云也被揉扯撕碎落了个干净,才心满意足的停止。碧朗的晴空只挂了一枚亮灿灿的初阳,道路两旁平整的积雪,被太阳照的银光闪闪。绿化树的枯枝上落满了积雪,远远看去,似开满了成簇的白樱。
这朝气勃勃的一天里,程安耷拉着眼角,顶着一张厌世脸,如同被阳光制裁的吸血鬼。
他失眠,程安心思重,遇事失眠是他的老惯例,像这样一晚没合眼的情况倒是从未有过。昨晚坐在窗台抽了半包的烟,如果不是外面风雪一直不停,程安可能会抑制不住想要去赌场舒缓焦躁压抑的心情。哪怕只是在赌场逗留片刻都好,赌瘾喜欢见缝插针,他越放空,那些念头蹦的就越欢。只有热闹的赌场才盖得过那些絮絮叨叨的声音。
临近校门前,程安在路边鞠了一捧雪,擦了擦脸,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
程安是晨跑过来的。他所在的这所民办学校,待遇还算不错,就是分配给员工住的地方有些饶远,慢跑过来要三十分钟。此时帽子一摘,一额头的热汗被雪激过,看着是离感冒发烧不远了。
感冒好,正好名正言顺的请病假歇歇。程老师思路清奇的想。
日子还要过,欠款也要还。催款人员非常敬业,用一口带着方言的口音,生怕他听不懂,每三秒一个字的语速,为他下了最后的通牒电话。
按月分期支付的钱贷,算上前三月的拖欠利息,月底前最少清还一个数。
程安趁夜去了赌场,老立见到他,面对负债在身的程安,依旧很热情的替他点烟。谁也不知道今天落魄的赌狗,明天会不会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
程安没跟他托大,混笑着跟他客套了两句,问起有没有什么工作推荐。
老立挠挠头,略一思索,有点为难道:“场子里现在不缺人,其他活路,帮工一天几百的也有,可招的都是长期全天,你有稳定工作的干不了。”
这也是程安的为难之处,教师这份职业是他自我存在的唯一价值与支撑了。
程安:“再有三个月左右我单位放长假了,到时候麻烦立哥能给留意下。”
老立:“好说。”顿了顿,勾着程安的背轻轻拍了拍,做出一副忧愁表情,“程子啊,哥把你当兄弟,提醒你几句。你的账还是尽快想办法找补下,这场子不像咱原来那个好说话,可不敢拖太久。”
程安日常欠债被催债成就达成。
休息日,失眠缠身的程安倒头在屋子里睡了一天,之后收拾了下形容,又去了那家会所的俱乐部。
他想确认一下合约是否已经解除,那天放下尊严换到的承诺令这个穷途末路的赌徒想要再度碰碰运气。
一面不愿被同化,一面又以身试水。心智与理智分家的赌徒总是矛盾又心存侥幸。
从负责人那里得到“自由”的答复后,程安刷门卡进到了俱乐部。
此时的身份不是供挑选的商品,令程安不再那么如临大敌,坦然的回视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企图在里面寻找一只温顺正常一点的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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