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强笑道:“陈公子见识广博,是吾等短浅了,不知陈公子可有什么新奇意儿教吾等开开眼界?”
沈瑜林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不怕折了寿!”
他这话虽说得刻薄些,不少人却是放下心来了,毕竟陈家三公子是出了名的嘴上不饶人。
见那孙含眼中敬畏更甚,沈瑜林轻哼一声,道:“罢了,便饶你这遭,本少爷同义兄对这扬州地面不熟,可有人愿带路?”
这可是向相爷公子卖好的不世良机,立时便有人道:“在下自小便是在扬州长大,对此地熟得很......”
有人不甘示弱道:“杨某世世代代久居扬州,陈公子......”
沈瑜林对姬谦挑了挑眉,道:“义兄意下如何?”
姬谦好似极为难地皱了皱眉,道:“天赐,诸位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不若同行罢?”
沈瑜林轻哼一声,瞥了几人一眼,道:“好生带路。”
那几个官员忙欢喜着应了。
出了迎宾楼,沈瑜林同姬谦一道走在前边,几个官员围在后面不住地奉承着些什么,这几人虽穿得是便衣,可不少百姓却是认得的,当下便有细细微的讨论声响起。
......
“那不是孙大人么?”
“就是,旁边那是杨大人啊......”
“那小公子和商人什么来路?”
“听说......最近京里头派了顶大的官来查案子哩......”
“有张大人大?”
“这倒还说不准......”
☆、第39章
听着四处议论声,沈瑜林凤眼中愉悦的光芒一闪而逝,仍用那副不耐的神情道:“还不快些。”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忽有一人道:“陈公子,不知相爷可安好?”
沈瑜林蹙了蹙眉,道:“原来......哼!关你何事?”
那官员笑道:“下官当初曾有幸得见相爷,只是心中惦念相爷病症......”
沈瑜林凤目微寒,冷哼道:“惦念......他二十年的哮喘你便惦念了二十年?倒比我这做儿子的还上心些!”
陈仲先是晋时开国名相,他的哮喘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在当朝许是唯有亲近之人知晓,后世却传得天下皆知。
那人本也是意外得知的,此刻见沈瑜林不假思索一语道出,心下已信了十分,此刻见他脸上带着沉冷之色,早慌了,忙道:“三公子恕罪,三公子恕罪,是下官眼拙......”
沈瑜林挥手,哼道:“不长眼的东西!”
“是!是!是!”
“三公子气度哪是常人仿得出的......”
“就是......”
......
其余官员忙连声应道。
眼见得差不多了,姬谦道:“算了罢......出门在外,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瑜林哼道:“罢了,今日却是教义兄看笑话了,我们回罢。”
说完,也不理会几个苦苦求情的官员,搭着姬谦的手上了马车,却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众人一眼,放下了帘子。
“瑜林方才可真是学了那陈天赐十成十。”姬谦道。
沈瑜林浅笑道:“这没什么。”
姬谦轻叹一声,道:“瑜林,瑜林......”
说着,俯身搂住了少年。
沈瑜林怔了怔,没有推开他。
两人无言良久,车行了一段路,忽然,马车骤停,姬谦耳侧微动,道:“莫睁眼。”
沈瑜林不明就里,却也听见了外头打斗声,想是刺客已同暗卫交起手来,他前世遇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垂眸应下,闭了双眼。
姬谦令暗卫架了马车,也是运气,那暗卫择的东面包围圈防守极弱,竟教马车一下冲了出去。
此处正是螭阳山脚,林中山涧里石洞众多,姬谦与沈瑜林弃了马车,四下寻了一番,避在一处外间狭小,掩着野草丛的山洞里。
那暗卫自记牢了山洞位置,去随行军中报信。
不过片刻之间,漆黑狭小的山洞里便只剩下了二人。
姬谦靠得极近,温热潮湿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扑在他颈间,沈瑜林不自在地侧了侧头。
“这回的刺杀来得莫名其妙......”山洞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沈瑜林只觉气氛微妙,低低道。
姬谦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沈瑜林只觉双颊立时便沾了火般又烫又辣,不由有些庆幸此地黑暗,不至于叫姬谦看了笑话,他故作平静道:“何况这会儿我还顶着陈天赐的身份,若非熟知此人之人,也不会知晓今日行程......”
“可这遭我们连许文琅都瞒下了,护卫暗卫绝没有这般清楚的......”
他说着说着也不再紧张,而是渐渐皱了眉分析起来,“沐琦,你说会不会是对方手里有同天禁卫彷佛的......”
却听姬谦轻声一笑,低低道:“愈想愈差了,天禁卫代代父传子,唯此一家。”
父传子?
沈瑜林扭头想问清楚些,却不妨撞上了一片温热,他怔了怔,正欲推开姬谦,无奈山洞狭小,他才侧了侧头,便微微碰到了石壁。
姬谦先是一怔,随即按住了沈瑜林的后脑。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瑜林避不过,也被他这番动作勾起了心中火气,索性张开唇,不甘示弱地同他勾绕了一番。
待醒了神,沈瑜林几乎没想扇自己一耳光,这算什么?投怀送抱么?
姬谦看不清他面色,却大抵也知道他必是在懊恼,轻拍了拍少年脊背,他低笑道:“不必羞臊,我不会笑你。”
沈瑜林撇头,只觉这人是无赖托生的。
正在这时,外面忽有异动传来,二人敛息屏声了一阵,面前野草被拨开,日光一照,沈瑜林眯了眯眼,抬头,正是方才那个驾车的暗卫。
那暗卫面上扣着严丝合缝的黑铁面具,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他声音低哑道:“许大人已带了五千精骑来寻,不知主公的意思......”
姬谦淡淡道:“且带他们过来。”
那暗卫好似对他二人状况丝毫不觉,行了一礼便疾步消失在草丛间。
出得山洞,二人俱是面色涨红,姬谦为沈瑜林抚了抚凌乱的发,低低道:“莫气了,当心教人看了笑话。”
沈瑜林瞥见姬谦的冠带虽完好,一身青缎的外袍却是被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手上也有些血道子,知道是方才护着他进山洞时弄的,抿了抿唇。
许文琅到得极快,正见二人这副情景,知道没出什么差错,长出一口气。
沈瑜林略落后两步,垂着眸跟在姬谦身后,姬谦见状,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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螭阳行宫正殿内。
姬谦令杨素闻几人重去取证,抿了口茶,又对许文琅道:“这次刺杀颇有诡异,若说对方于本王行踪了如指掌,本王是决计不信的,那些活口可招出了什么人?”
许文琅行了一礼,有些难堪地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交给内侍,那内侍恭谨着接了,呈给姬谦。
见了许文琅神色,姬谦已猜出几分,大致看了那份状词,姬谦却是哭笑不得。
......
“这么说,这还是陈天赐惹的祸?”沈瑜林也看了一遍,扬了扬眉。
许文琅无奈道:“两年前,本来那杜家小姐已过选秀,是内定了给永宇王做王妃的,生生教陈天赐坏了名节,如今十七八岁的还在闺中,怕是要做一辈子老姑娘,他们家焉能不恨?又得了风声,说陈天赐这回是离家出走,身边半个人也未曾带的......”
沈瑜林奇道:“这杜家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许文琅叹道:“不是杜家胆子大,是他们家姑娘命格太金贵,从小儿捧上了天的,半分也舍不得她委屈。”
【徒儿命主至贵,寻常贵女不堪配】
沈瑜林心中一动,若是......
他不动声色道:“这些年杜家一直在败落,却不知这杜家姑娘是怎么个金贵法?”
姬谦瞥了他一眼,薄唇轻抿。
许文琅偷眼瞧了自家主公一眼,缓声道:“听闻杜夫人产女之时霞光漫天,喜鹊绕梁三日方散,后请了慧空大师批命......说是凤女命格。”
沈瑜林差点没笑出声来,若换了任意一个朝代,他或许便信了,只这是大晋朝,六百年盛世九代帝王从未封过后,哪冒出的什么凤女命来?
姬谦见沈瑜林眼中满是好笑和戏谑,缓了缓脸色,对许文琅道:“你也是愈发大胆了,查个刺客也能扯出这些有的没的,这事你且办着,明日叫杜若晴来见本王。”
许文琅苦了脸,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沈瑜林乍听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顾不得许多,立时朝姬谦道:“杜若晴?”
姬谦只道他是在疑惑,便道:“这杜若晴原是杜家长房嫡孙,后来双亲早逝,爵位便叫他二叔得了去,如今他脱出杜府,同许文琅一道办差,我想着便将此事交给他去办。”
沈瑜林道:“他可是前年那小三元的探花郎?”
姬谦点头,又道:“瑜林知道他?”
沈瑜林顿了顿,只道:“听闻他诗做得极好。”
姬谦道:“这人性子傲,你明日见了便知,你若不喜他便莫勉强。”
沈瑜林心道,愈是才子愈是傲气,何况人家是诗仙呢!
他这边正自出神,却听姬谦又道:“这几日会有些忙乱,元亦的功课且先停了罢,我还有事交给他办......”
沈瑜林一怔,随即那纤长的眉羽微微一扬,道:“关于世子之事我早便想同你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