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敬了姬谦一杯。
姬谦见状,也不好将人逼得太紧,接了酒,一饮而尽。
......
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沈瑜林沐了浴,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说实话,他并不厌恶这些,自得知自己克妻,也曾想过寻一个契兄弟,互相扶持一生。
他知道晋时遍行男风,也曾有过少年向他隐晦示好,可他却从未想过,王爷竟也......
他对姬谦一直抱持的是敬佩景仰之情,还有些许感激,可这些远远不够让他心甘情愿背上佞幸之名,将自己摆在下位。
何况,男人之间谈什么情爱着实可笑。
沈瑜林闭上眼,只是,那双认真的黑眸却彷佛印在了脑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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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林!”
肩上被人拍了一记,沈瑜林回头,却是一身浅绿官服的齐笑之。
齐笑之是今科二甲进士,如今正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
沈瑜林笑道:“我如今正欲去耀武将军府,笑之可愿同我一起?”
齐笑之本只是同他打个招呼,听了将军府三个字,却立时道:“去,怎么不去?好你个瑜林,明知我最敬重陈大将军,故意拿话勾我罢!”
沈瑜林笑道:“愿者上钩。”
二人笑着去了。
......
将军府是新建的,许是工部拿不准陈延青的圣宠,也不敢偷工减料,建得极为精美,虽不比贾府奢靡,却是中正大气中自显几分武将气度。
穿了二道回廊,一路走过青石径,面前正是将军府正院,二人看去,只见那匾额上书:
华耀堂。
二人在翰林院这些日孓,如何不识得圣上御笔,当下行了一礼。
将军府的管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形容微胖,嘴唇翘成元宝状,看着很是喜气,他笑道:“二位夫人正在里头絮话,小的倒不好进去了。”
说着,招呼身后的小丫头道:“去叫连碧姑娘来。”
小丫头应喏,低着头退下了。
二人未等多久,便见一碧色衣衫的少女款款而来,她虽穿着丫环服饰,料子却好了不止一筹,梳的也是及笄的发式。
见沈瑜林皱眉,管家忙道:“连碧姑娘是太妃赐下的管事,与旁人不同。”
宫中唯有一个郑太妃,姬宸歆幼时受她许多恩惠,如今是当成母亲敬着的,因姬宸歆生母已逝,说是太妃,却与太后差不离。
沈瑜林敛了笑意,目光微冷。
那连碧近前,却是个笑容娇甜的俏佳人,齐笑之眉梢一扬,沈瑜林目光微沉。
她笑道:“二位是初来府里罢?我竟从未见过呢。”
她声音娇柔,如同黄鹂鸣歌,眉目间也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
沈瑜林心中不悦更甚,冷冷道:“你只带你的路便是。”
齐笑之也听出不对来,这女子言语之间好似这里主人一般,可若他没听错,她彷佛只是个下人罢?当下敛了几分赞叹眼神。
连碧神色不变,笑得仍旧端庄,“那跟我来罢。”
沈瑜林却不抬步,凤眼轻扬,淡淡道:“什么时候,宫里出来的奴才也这样没规矩了?”
连碧笑道:“大人何意?”
沈瑜林挑眉,回头对锦绣道:“你见过谁家下人,见客不行礼,一口一个‘我‘字的?”
锦绣恭谨道:“确是闻所未闻。”
连碧脸色一僵,她是太妃赐下的人,出身也是正当官家嫡女,这些日子在将军府里被人逢迎惯了,便是赵嫣然也敬她几分,如今竟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下人!
见她不忿,沈瑜林又道:“奴才犯上,如何责罚?”
这话却是对管家说的。
管家心中也悔不迭,却不敢得罪连碧,故作犹疑道:“连碧姑娘是三等宫女出身,随意责罚,怕是不妥罢......”
这样年纪的三等宫女出身不低,至少也是七品官员嫡女,沈瑜林却不在意,只道:“奴婢便是奴婢。”
晋时挑选宫女并不严格,不愿入宫的女子只须教族中长辈上一份陈情表便可自行婚配,没人甘心为奴为婢,不过是妄想皇恩罢了。
一世为奴代代奴,能将女儿送去做奴婢的父亲,能是什么难缠对手?
管家无法,为难道:“不然......去请示夫人?”
沈瑜林冷哼一声。
正在这时陈延青从偏院神机堂拐过来,见此情景,疑道:“瑜林来了,怎不进去?”
齐笑之抬头见了陈延青,眸光一亮,他也知道这事瑜林不好同大将军告状,便拱手一礼,对陈延青道:“下官齐笑之,今日同瑜林兄来拜访大将军,谁知此女言语无状,瑜林兄重规矩,正提点她呢。”
陈延青的心都偏得没边了,无视了连碧欲说还休的委屈神色,道:“既然惹了瑜林不高兴,就随瑜林处置罢。”
连碧俏脸一白,目光盈盈,朝陈延青看去。
沈瑜林道:“陈叔,连碧这个名字,是谁起的?”
陈延青平时根本不在意这个,他挠挠头,对管家道:“谁起的?”
管家正要答话,却听连碧哀道:“这名是太妃娘娘赐的......公子你......”
沈瑜林似笑非笑,“陈叔名讳延青,太妃为你取名连碧......”
说着,他凤眼一扬,竟似带出一身浓浓的官威来,“她可曾将圣上亲封的二品大员看在眼里!”
一个试图干政被软禁二十年的太妃,他有何惧?
这郑氏如今只是看着风光,不然也不会出这种昏招来拉拢手握重兵的陈延青,呵......妇人见识!
他也大抵明白了,姬宸歆之所以默许了郑太妃举动,是在考验陈延青,奈何木头脑袋不开窍,竟是半分未觉。
☆、第 28 章
沈瑜林一言既出,堂前众人心思各异。
瞥了一眼目光微闪的连碧,沈瑜林又道:“带下去,远远地发卖了罢。”
将军府有陈延玉打理,各家探子水泼不进,唯有这连碧是太妃光明正大赐下的,关不得赶不得,只是他们却忘了,便是皇家的奴才,也是奴才。
有了陈延青的话,管家也不再多言,他本是齐家暗线,却教陈延玉拿住了一家老小,如今对这两兄弟半分不敢违命,着人堵了连碧的嘴拖了下去。
齐笑之叹道:“好生生的姑娘家,瑜林......过了罢?”
一向淳朴的陈延青却是连眉头也未皱一下,边城人命不值钱,一言不慎被主子生生打死的奴才不在少数,开始他还会怜悯些,看多了便是麻木,如今还觉沈瑜林太心软。
沈瑜林笑道:“我最厌这等后宅手段,却是叫陈叔和笑之看笑话了。”
前世多少遭险死还生,他对探子内应一类极是厌恶,这回在将军府撞上一个,又兼为赵嫣然担忧,竟忘形至此......
沈瑜林心下略沉,他......浮躁了。
齐笑之见他眼眸微垂,只道是触了他的伤心事,忙道:“是笑之想左了......”
仔细想来,这也没什么,他自小也是由一双老仆伺候大的,十七年来不见逾越,那连碧之名虽是太妃所赐,可若非她也是有意的,怎会这般言语这般作态,发卖一个心大的奴婢,这是很严重的事么?
齐笑之偷瞄一眼陈延青,心道,在将军府里处置将军的下人,这点才是......
陈延青却半分未在意这个小插曲,对沈瑜林道:“你娘天天念叨你呢,快进来罢。”
他说着,掀了帘子自顾自跨进去。
他不懂人情世故,也未理睬齐笑之,沈瑜林见齐笑之面上满是压不住的失落,安慰道:“陈叔便是这样的性子,当初云极侯追在他身后好几日,才换了一句‘你到底要做甚‘。”
说着,撑不住低低一笑。
齐笑之同苏明音也是认得的,平素只觉得高不可攀,却未想过他还有这等时候,不由笑出声来。
他本是个大大方方的性子,听了这话也不再拘谨,跟着沈瑜林进去了。
一路进了垂花门,二人只见四处摆设精美雅致,对着落地的金缕边纹水银镜,花架上那几株兰草更显几分清丽出尘,不由叫人眼前一亮。
陈延玉的夫人早避了出去,偏厅里便只剩下几个小丫环和倚在小榻上绣花的赵嫣然。
一月不见,赵嫣然的脸色变得更好了,她一身桃花锦束鹅黄腰封的长裙,极为明艳动人,看得出陈延青将人照顾得不错。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你老娘啊!”赵嫣然一把丢下手里针线,坐直身子,哼道。
沈瑜林笑道:“娘亲莫恼,儿子初领差事,自是应接不暇,这不是刚闲了些,便来了么。”
说着,他拉着齐笑之过来,“这是齐笑之,我和娘亲提过的。”
赵嫣然看去,只见那齐笑之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熠熠生辉,虽面庞黑些,五官却生得极好,果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君。
瑜林提过,是他为探春寻的归宿,只是......
探春......
赵嫣然还没来得急伤怀,却见屏风后头陈延青光着膀子就要往外走。
这些日子天热,陈延青回了正堂每每都是这样,赵嫣然也没管,可今天孩子在这儿呢!
她忙道:“披件衣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