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
沈瑜林忽忆起那日永宁王府世子身边的那两道黑影。
原来是这样,他缓了缓脸色,菱唇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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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林并不想将于尚清的功劳占了去,既有了还魂之事,他也渐渐开始信了因果循环,何况他尚年少,根基不稳,风光太多易遭攻讦,一场辅助之功,足矣教他于同辈之中站稳脚尖。
这般想着,他敲开了于家的门。
于家是耕读传家,确是贫寒了些,泥砖的地因着前日春雨,还生了些杂草,墙角的青苔蔓延着,好似话本里幽僻破败的古寺。
沈瑜林一路跟着一双小童进来,笑吟吟的脸色却未曾变过半分。
于尚清本是有些恼那贾小姐拒亲的,此刻见了沈瑜林却又拘谨起来了。
有一种人,纵然他处处和和气气,也掩不去一身的清贵凌人。
“于兄......不,或许当提前唤一声姐夫才是......”
沈瑜林话未说完,于尚清忙挥手道:“姑娘家名声要紧,贤弟还是莫多言语罢。”
沈瑜林心中一咯噔,“于兄此话何讲?”
于尚清见他确是不知情的模样,缓了缓语气,拱手将那媒婆的话复述一遍,并道:“前几日是为兄妄想了,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他神色坚决,想必是铁了心的,沈瑜林也不好劝,女儿家名声确是要紧,若传出那么一两句的,他那姐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嫁人了。只好笑道:“却是义姐她同于兄无缘,只愿于兄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很多时候联姻只是一种小手段,真正同荣辱,共进退的利益联盟却没有几个是靠女人联系的。
必要时连自已也会算计在内的政客,哪来的什么“爱女”,“爱妹”?
他既已相中了于尚清,也不在意那个无甚眼光的姐姐,只道:“瑜林此来......是另有要事。”
......
“瑜林年少,得此案后心中惶惶,恐负王恩,听闻于兄善辨,特来请君一助。”
于尚清看着沈瑜林犹带稚气的少年脸颊,以及那双明湛凤眸下的乌黑,心中已有些犹豫,口中却道:“我不过是一介文书,能帮你什么?”
沈瑜林眨眨眼,笑道:“瑜林心中不安,有于兄一身浩然正气坐镇,才敢放手查案呐。”
于尚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瑜林只是在怕凶手上门罢?”
沈瑜林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浅笑,他折身行了一礼,道:“还请于兄助瑜林一臂之力。”
于尚清本就是个心软的性子,被他这样一说也应下了,却还是道:“依我看瑜林既同大将军交好,不如去求他调几名亲兵护卫......”
沈瑜林笑了笑,没说什么。
战场上滚过来的英雄,就这般断送在他沈瑜林的名利场,太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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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舅来回折腾着手里那张青铜面具,不由疑道:“木头,你戴这东西不嫌咯得疼啊?”
他见街上许多人戴这种面具,也跟风买了一个,哪知道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才戴了一个早晨几乎磨掉他一层脸皮。
看陈木头脸上那个,比他这个有分量多了。
陈延青正在劈柴,闻言闷闷应了一声,“咣当”一声又劈开一块。
好家伙,赵大舅脑壳一疼,自从捡了这傻大个,他们家再也不需要雇人了,砍柴烧火搬货打杂买菜跑腿,讲价还讲得挺狠,这家伙还有不会的吗?
他目光在陈延青高大壮实的身躯上打了个转,不由想道,这傻大个果然是存心要来我们家当女婿的吧?
和他一比,往日看着很俊秀的贾政就是一只白斩鸡!虽然他戴着面具,可能有点丑,但是男人是过日子用的,脸好看有个屁用!
当初他们逃难到京城,为了不饿死,姐姐自己往头上插了个草标把自己卖了,那三两银子让他们父子俩在京城站稳了脚,好不容易等她十二三了赎身银子凑足了,却又来了信,说是给了府里少爷做通房......
赵大舅都不敢再想那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他们父子俩欠她的太多,如今只希望她平平安安,正正经经地过下去。
“木头,如果你敢对不起姐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陈延青握着柴刀的手一顿,“知道了,赵哥。”
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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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林向沈襄告知了原委,沈襄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既是王爷另有打算,此事便先搁置着,你且先同为师讲讲这断指之案。”
沈瑜林只笑道:“不过寻常案件,徒儿已有了头绪。”
犯案之人手法虽高明,比之后世那场失足案却有诸多破绽,想来是如今古武鼎盛,他们仗武行凶惯了,不比后世落魄小心。
宁朝开国君王曾以五十万强兵压阵屠尽古武世家,到了大御,也不剩什么了。
沈襄眉心紧蹙,“破案轻易,只这幕后之事这非你之力所能及......”
沈瑜林负在身后的左手轻轻一震。
☆、第 20 章
沈襄出身成谜,他也曾猜测他是否为隐世家族中子弟,如今想来......
沈襄见他思索着,只轻叹一声,便道:“为师知你心思,为师非是隐族之人,只曾有机缘见识过罢了。”
“师父所见为何?怎竟如此忌惮他们?”沈瑜林也不分辩,只好奇道。
沈襄却不愿多提,道:“此事为师会替你解决,明年的春闱,用心考学方是正经。”
沈瑜林淡淡一笑,敛去眸中异光,应了是。
他虽急于求成,却也不是不知事的,王爷既将此事交给他,又派了暗卫护持,想必已将此事了解了个透彻,有七成是想送他一份功劳,但他并不想同沈襄说这些,他知道,沈襄是真的关心他。
何况,春闱确是近了,他若此时占了太多功劳,此消彼长,难免被压制,且他于谋臣之事并不精通,仕途才是正道。
绕来绕去,只怕这功劳还得砸到于尚清头上去。
他那三姐姐,可惜了。
也罢,好在他筹谋良久,秋起轩里还有他为她初时相中的齐笑之。
这人也出身寒门,少时学业平平,直至入仕才渐露头角,他于刑讯断案之事上天资别具,后任刑部尚书,官声极好。
虽比不得于尚清,但他对发妻很敬重,妾室也没有生下庶子的,此人还留下一个“妻贤妾恭,笑之悦之”的典故。
青史惜墨,官员后宅之事多是匆匆一笔带过,所以他虽知不少大器晚成之辈,小心斟酌之下,只圈定了一个齐笑之。
因着这些年刻意经营,齐笑之同他虽非莫逆知交,也算好友,离他那姐姐及笄还有些日子,待四月回了书塾,且再探他口风。
将案子卸给了沈襄,沈瑜林对于尚清告知了原委,又道:“先前是瑜林托大了,师父说得郑重......于兄,这一遭却是将你陷了进来......瑜林心中着实是......”
说着,折身一礼。
于尚清苦笑一声,将人扶起,道:“我是不妨什么的,只是昨晚安儿荣儿起了疹子,也不知熬不熬得过......唉,总归莫让我走在他们前头罢。”
沈瑜林心知这便是于尚清与那商户女结缘之因,再次叹了声他那姐姐的短视。
“于兄所言,可是那......千金疹?”沈瑜林迟疑道。
千金疹不是大病,富贵人家几剂好药便消了,连疤也不会留一点,穷人家便只能熬着,大人倒没有什么,小孩子却是很难熬过去的。
于尚清叹道:“正是呐......唉......”
既有了拒亲之事,沈瑜林也想弥补一二,此时便道:“瑜林识得宫中一位专精小方脉的太医,不知是否可以让他为二位贤弟瞧瞧?”
他言下之意,却是要帮于尚清一把了。
于尚清有些文人的傲气,但他对一双幼弟实在是掏心掏肺了,脸色变换几下,咬了咬牙,竟是折身到底,对着沈瑜林行了一个全礼,他郑重道:“今后瑜林若有差遣,愚兄以死报之。”
沈瑜林虚扶他一把,目光中滑过一道莫名的神采。
待你青云直上时,再说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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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当铺离沈府很近,两盏茶的工夫拐个弯便到,正开在永宁街后巷里,前面是铺子,隔一道门帘便是小院。
沈瑜林顿在帘后,手中几张诗稿越握越紧,齐笑之疑道:“瑜林......你,怎么了?”
沈瑜林回神,轻笑一声,道:“里头许是义姐在同母亲絮话,我们倒不好唐突了。”
齐笑之皮肤微黑,五官倒是极俊,他扬眉笑道:“也罢,便去我家罢,我有个哥哥,是前科进士,正好教他指点一二。”
沈瑜林笑道:“怕是不能了,瑜林同义姐许久未见,心中惦念,还是改日罢。”
齐笑之本是个爽快人,便道:“也不好打扰你一聚天伦,算了,下次可一定得来。”
沈瑜林笑道:“那待下回再请你吃我娘亲做的芋面糕。”
齐笑之摆摆手径自去了。
沈瑜林回身,面色一沉。
“我为何要拒了那人,陈大哥不知么?”
......
沈瑜林掀帘,果然见一美貌少女双目嗔怨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