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像是石化一般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刚刚的一身暴戾在他贴上来的瞬间一下子就被轰的四散而飞,他忽然伸手一把将长笙从怀里扯了开去,阴着脸寒声说道:“你回来是来找死的吗?!”
长笙朝他笑出了声,然后忽然用舌尖舔去了他脖颈上的血迹,低声道:“是,从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话音没落,双唇便被堵住,李肃近乎粗暴的一下将他唇齿挑开一个缝隙,狂风骤雨般的在他口腔内猛烈的扫荡着,牵着他那一颗无处安放的心都跟着落了下来。
长笙笨拙的回应着他,几次都不小心咬着他的舌尖,他用手死死的将他脖子勾住,仿佛稍一松开,李肃就会从他身前消失了似的。
风雪之中,两道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没人看得清那夜幕之下唯一的一丝静谧。
“留下来。”李肃将他松开,略微带着些喘息的将额头抵在他耳畔,说道:“我会保护你的,长笙,留下来吧。”
长笙点了点头,眼泪忽然不争气的跟着掉了下来,不等他说话,李肃忽然用唇贴上他的眼睛,一下一下,反复的亲吻着。
“是。”长笙像是臣服于他一般的回答。
李肃再一次将他抱紧,跟着笑道:“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东西。”
帝国的军队终究是没能追赶上逃脱的贱奴,这一夜,改变了太多的事情,当远在赤水河畔的殷平接到隆武帝被杀的消息之时,那一晚,他整夜都未曾合眼。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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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古道之上大雪纷飞,钟声绵远,十短九长。
入眼可及满目霜白,行人脸上冰冷木然的神色比周围的寒气更加低沉了几分。
丧钟响彻九天,震的枝头鸦雀乱飞,满城白梅怒放盛开,雪景相融,更显悲凉。
宫墙甬道两侧掉落的灰白墙皮被清理的铁锹扬起落下,来往宫人低头行色匆匆,越发显得霜雪之天阴郁沉沉,国丧之日,所有宫墙屋宇都被蒙起一层白布,亮的刺眼,避无可避。
“驾!”
一声大喝卷着马蹄踏在回绝的钟声之上,溅起身后一片雪花,身影疾行,禁军还未来得及跪拜,便见马上之人嗖的一下轻闪而过。
“恭迎八皇子回宫!”
紫荆大道上,来往宫人纷纷垂首跪拜,马儿还在疾驰,但见那马上的人手下一撑跃了下来,百夫长赶忙上前接住马缰,就听那人问道:“祭堂设在哪里!”
“殿下,这边请。”
伸手扯了扯领口的衣襟,赵玉清快步追上百夫长的步伐,十年未曾回来,这宫墙边角,他早就陌生的仿佛不曾来过。
此时的长生殿外,人头攒动,犹如浪潮。
密密麻麻可见白衫绵延数里,九重宫上,白幡遮闭天地,金棺乍目,紫金图腾獠牙喷张,宫道两侧火蛇引路,及至八丈之上,纸帆牵着金玲轻轻作响,波澜雄伟的昭示着一个帝王的离去,天地都要为之哀叹。
雪天一色,晃的的人睁不开眼。
超度诵经的声音像是九天之间那一缕勾魂的哀怨,游吟若丝,戚戚怨怨。
“父皇!”
一声大喝徒然响起,宛如闷雷炸入祭堂。
殿外所有还在俯首哭颂之人纷纷转首而来,便见那一身黑衫,额前抹着一段黑布的年轻人红着双眼,轰然跪倒。
“八……八殿下!”
还在烧铜纸的太监不可置信的开口,大殿中央已有不少元老起身而望,赵玉清一路从紫荆甬道跪了过来,膝及白雪,留下两道长长的印记。
“你说他是谁?!”
大殿深处,赵玉锵开口询问,手上正准备丢入金盆内的草芥哗的一下全部洒落,眼底闪过一丝奔腾杀气。
“八……八殿下,八殿下回来了!”
像是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堂内之人纷纷面面相觑,却碍着此时国丧之前,不敢出声造次。
“父皇!”
大喝声徒然又响,这次清晰的传入所有人耳中,“儿臣……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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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靠在路边的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内,帘子刚刚放下,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平,他回来了。”
扣着茶杯的手灵巧一转,殷平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伸出手指沾了些茶水,随即缓缓在身前的案几上写下几个字,问道:“池先生怎么说?”
青君道:“池先生让我们不必有后顾之忧,赤水那边,他会跟徐风一同打点好的。”
殷平哼笑道:“当年皇八子因为我兄长失踪一事愤然之下远离了王域,发誓此生都决不再回西汉,如今那狗皇帝刚死了没多久,他便这么急匆匆的赶来,你说,真是那一番孝心使然,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青君嘴角牵起笑意,将他空了的杯子重新加满水,开口道:“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回来,都不会影响我们的事情。”
殷平看着她,笑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青君一双纤细的眉微微挑起,一边摆弄手中的杯子,一边问道:“赌什么?”
殷平:“就赌赵玉清回来的目的。”
青君:“赌注呢?”
殷平想了想,开口:“你来定,随便什么。”
青君看着他,一双杏眼含水:“那边算了,我想要的,你可不会答应。”
殷平笑道:“这话说的,还没开始,倒是胜券在握了。”
青君道:“我们那一次打赌不是我赢?”
殷平叹道:“这次说不定会输给我呢?”
青君睨了他一眼,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
殷平大笑,道:“那好,你不妨先说说你的筹码,只要不过分,我都依你。”
青君想了想,说:“我的筹码且先留着,日后再与你讨过来......这次换我让你,你先说出你的猜想。”
殷平一双手往桌上一抵,开口道:“如今西汉局势如此动荡,前后皆是虎狼,赵玉锵掌政期间给西汉引来那么多麻烦,其他皇子看在眼里想必早已不满,却奈何他背后的势力不敢轻易造次,但赵玉清母系狄国公一脉,当年在京都城也可谓一手遮天,只是这些年渐渐老去,再加上唯一的靠头不在京中,所以自此敛了锋芒......不过前些日子我得到的消息,狄国公府早在一年前便派人秘密在各地寻找赵玉清,半年前就已经找到了,只是赵玉清自己不肯回来,其他的暂且不说,但靠狄国公府这一举动,想必也是要准备做些什么的。”
青君说:“万一他们只是想单纯的找回皇八子,并没有其他想法呢?”
殷平看着他,眼神忽闪,“若只是想单纯的找回皇八子,又何必在越州那帮奴隶起义的时候横插一脚呢?”
青君笑道:“看来,我这次是输定了。”
殷平将她的手捏在掌心把玩,道:“那也不一定,赵玉清此人十分执拗,且主见强烈,他若是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的了他,所以,你还是有赢的机会。”
青君低头看他的眉眼,殷平眉骨甚高,别有一番异域风味,却不那么明显,若非额角上那条疤痕分外刺眼,想必他整个人的戾气看起来也没那么重。
压抑着心头的异动,良久,青君终于忍不住问道:“平,你说赵玉清会不会知道......殷康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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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苑内的温泉池里捂了些许上好的兰花,白的像是要跟这漫天的大雪都融合在一起似的。
八角亭内沽着上好的酒,混着雪气,十分香醇。
“阮先生暂时回不来,说是还得等些时日,让我先将东西交给二爷。”
阿成将手中的信递给李肃,后者拥着一身浅灰色羽鹤大氅坐在温泉池旁赏雪,伸手的档口露出里面那面一身白色的孝服,淡淡道:“跟太尉府打过招呼了吗?”
阿成亦是一身白,连刀鞘上都蒙着白布,说道:“府上老爷那边还在宫里,暂时还不知道。”
李肃将信快速看完,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今儿什么日子了?”
阿成:“十一月初七了。”
眼前的煮酒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李肃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说:“明日国丧就要结束,新帝登基,也就年后左右的事了。”
阿成问道:“那二爷,阮先生那边的事情,您还不打算告诉......恩,笙少爷吗?”
他实在是不知道要将那人怎么称呼,嘴巴跟被开水烫着似的。
李肃凝重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去让人告诉阮先生一声,务必敢在新帝登基之前回来。”
待阿成退下,李肃重新靠回软榻上。
四周一片沉寂,仿佛连雪落的声音都一清二楚,他闭着眼,眉心一条几不可察的细纹,冰冷的唇角显得有些紧绷,看得出来应该是在焦虑什么事。
今年的雪似乎下的分外久,从十月初至今一个月都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人踩上去,那雪已经漫过了膝盖,虽说若雪兆丰年,可各地接连的奏折均是灾情遍布,再加之国丧期间本就分外压抑,这消息更让朝廷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