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一想,若是不来此行,那不就得吃亏娶了那公主么!
羊皮帘揭开的瞬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二爷,奴婢先给您把伤口清洗一下。”女婢诺诺的开口,“刚才拜见大君的时候二爷就该把那小王子伤了您的事告诉他,真是个没规矩的臭小子,下手不知轻重。”
李肃有些烦躁的冷声道:“你先出去。”
“二爷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找宁阏氏吗?要不要奴婢先去跟她们说一声。”
李肃闭了眼躺在榻上不语,眉心处一团浓雾,十分不爽,女婢看他那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收了七七八八的药瓶退下,帐篷里瞬间静的呼吸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李肃起身给自己沏了杯茶。
长笙蜷缩在角落处那挂着长衫的木架后面,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那王八将他刚才涂了泻药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品着,心里得意之余,却不敢笑出声来。
待李肃将一壶茶喝完,也过了小半个时辰,长笙双手趴在地上,四肢都快麻了,整个身子贴着帐篷一点点往出挪着,才膝行了一步,便听那少年一声冷喝!
“出来!”
长笙心道一声“点背”,撇了撇嘴站起身走了出来,李肃打眼一看这花花绿绿的孩子,原本就烦躁的心绪登时冒出一团火来。
“嗨,真是巧了,你也在这呢!”长笙故作云淡风轻的打了声招呼,怀里那小盒子十分突兀的从衣服里面顶了出来,两处胸口一边一个——一个里面是刚才装了蚯蚓的,一个是还没来得及放出来的火_药。
李肃绷着一张脸没说话,长笙道:“我就过来看看那帮下人给质子准备的下榻之处如何了,你别多想,我这就走。”
李肃阴着脸, “看完觉得如何?!”
长笙讪笑两声,“我看那自是忒好的,比本王子的帐篷还洋气。”
长笙摸了摸手边离得最近那颗夜明珠:“质子这么富贵,不如送我颗珠子,也不枉我过来关怀你一番。”
没等李肃开口,长笙便将珠子往自己怀里揣去,可惜夏日衣衫单薄领口略大,手刚一伸进去,右胸口处的盒子啪一声掉落在地,黑漆漆的泥渍瞬间将一片地毯溅的污脏。
李肃用鼻子想也知道这小王八蛋跑来他帐篷里面没干好事,正欲发作间,眼前花影一闪,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干了坏事准备开溜的孩子。
“还想跑?恩?”
“滋滋”的火星声瞬间传来,长笙心下着急,却被李肃死死拽着胳膊挪不动步子,“南蛮子你找死是不是!”
李肃哼笑一声,心道这长笙人小力气还挺大,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拉不住他,忽然猛地上前一把将那小混蛋搂进怀里,附耳上前道:“怎么,干完就溜,你们草原竟出你这种不敢认账的窝囊废么?”
他的声音轻轻的,讥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呵气吐在长笙耳廓上,直挠的他心痒痒。
被说窝囊废,长笙当下气笑了,“我就是再窝囊你不也被我耍的团团转么?”
一丝“噼啪”火星炸开之音响起,长笙挣扎着身子,李肃却死活不肯放手,不一会儿,浓烟顿起,长笙惊道:“还不跑你等死啊!”
李肃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怀里那小子泥鳅似的撒丫子就溜,黑雾顿时自室内蒸腾而起,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大响,浓烟喷薄的瞬间,整座帐篷都被炸的四散而飞尸骨无存,登时吓得来往牧民纷纷往远处避开。
长笙才定下脚步,再一转首看到的就是满地凌乱,心下大惊之余终于多了一丝慌乱,整张小脸瞬间惨白一片。
没想到阿褚拿来的火_药威力如此巨大,倘若李肃死在里面,那那那……
长笙一时间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刚才躲在一旁的孩子们此刻纷纷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话,长笙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去。
“长笙哥,那小子不会是被炸死了吧……”
阿褚的脸色比长笙还要白,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一双眼睛目然的望着那还荡起的黑雾,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咳咳……”
猛烈的干咳自废墟处传来,长笙赶紧跑了过去,就见烟雾缭绕处,李肃一张俊脸满是漆黑,唯独一对丹凤眼可见颜色,少年满身狼狈,死死的瞪着那朝他回望的孩子,一时间没忍住姿态,猛冲了上去就要将他掐死。
还好长笙反应迅速,一看那南蛮子眼神不对,赶紧撒丫子跑路,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你自己不跑你怪谁!”
话音才落,一股脑的撞进一个人怀里。
那牛鼻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盯着长笙,长胡子似是都要飞起来,当下一把捏住孩子的手腕,得意道:“打了人就想跑?小王子,这可不是贫道的徒弟能干出来的事。”
眼看着来往巡逻的武士匆匆往质子帐篷处围了过去,前方瞬间乱作一团,有围观的牧民,西汉的婢女,帐篷的奴隶,以及……黑着脸刚被顾灵均拦住问话的李肃。
“牛鼻子!”长笙心不在焉,“别以为我嘴上答应拜你为师你就能蹬鼻子上脸,这事你少管,不然我找人揍你!”
张道长好言道:“你倒是该跟你那兄长多学一二,如此野性,将来可怎么得了?”
长笙一把甩过那捏着自己手腕的糙指,暗骂一声“干你屁事”,皮笑肉不笑道:“哎,我问你,你有什么好法子能让那小子吃瘪?若是你有个一二技俩,我便从此好好尊你为师,绝不出言顶撞,如何?”
张道长一看长笙嘴角的邪笑,登时眉心突突的跳,“你不是才炸了人家的帐篷,还想怎么样?”
长笙弯腰揪了跟草叼在嘴里,顺手也给了张道长一根,示意他一起。
张道长觉着这样有失体面,却也不好拂了这小混蛋的意,学着长笙的模样将草叼在嘴里,怎么看都觉着像个江湖骗子。
长笙没好气道:“那算什么劳什子玩法,差点把那小子整死,不可行……有没有那种,既能整他,又整不死他的法子?”
张道长心道:平日里就数你整人的法子最多,现下怎么突然没了主意?莫不是那小子更高深莫测了去?
“你是不知道,自打我瞅见那小子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玩意儿,却也不好惹。”似是能听到张道长心中所想,长笙自言自语了起来:“从前那些小技俩怕是对付不了他,还得想几个其他法子才行……”
张道长问道:“王子与质子今日第一次相见,怎么生了这般大的仇恨?”
一提起这个长笙就觉得来气,正欲将李肃毁了他那批基弩的事情告知,却觉得不太对劲儿——他什么时候跟这牛鼻子能好言相处了?
“你管的着么!”
长笙顿时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远处走去,张道长晃了晃脑袋,也不在意,当下呵呵干笑两声,十分没仙气儿的跑去李肃那头看热闹,还不小心呛了一鼻子灰。
往将坂坡上歪着屁股一坐,后面跟来七八个屁大点的孩子。
“长笙,咱们会不会惹上麻烦?”现下只有小五敢问这种话,他们一帮人虽说至始至终没露面,可那火_药的事,顾灵均定会让人去查,万一查到谁头上,大家肯定跟着一起倒霉,长笙是草原贵胄自是不怕,可他们这种没权没势的普通老百姓,平日里跟着长笙捅个其他篓子也就算了,如今得罪的可是质子,几个孩子心里没一个不怕的。
阿褚此时还白着一张脸,平日里等白笙干完坏事,他铁定第一个上去拍马屁,可这会儿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讲。
长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远处青翠的草地,羊群在他眼底倒影清晰,好半晌才扭头过来,一看阿褚裤-裆处那潮湿的痕迹,瞬间一个激灵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尖声道:“阿褚,你尿裤子了?”
本来大家都因为怕惹事没人在意阿褚,当下被长笙点名道姓,孩子们纷纷转移了心思看向那六岁的小孩,想笑又不敢笑。
长笙顿时来了兴趣,“你不会是被吓尿的吧?”
阿褚解释道:“哪有,我是刚才没憋住……”
长笙清嗤一声:“出息!”
看向周围一帮以他为首的孩子,大义凛然,“你们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你们谁都没关系。”
“可是长笙哥,万一那顾将军查出来不依不饶怎么办?”
长笙瞪着眼睛高声道:“他敢!”
一句话说完,却顿时没了底气,蔫蔫儿的咂了咂嘴。
他还真敢—— 顾灵均手中那把大汉龙雀刀,当年可是劈斩东南西南两部的前锋,大君极为仪仗之人,被赞草原骨梁,在夜北的地位,只比几个汗王低了一个档次。
但汗王们怕长笙,顾灵均可不怕。
长笙自打会走路,就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自己做就算了,还带着一帮小混混和两个伴当一起,每每捅了大篓子,大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余,顾灵均总是要将长笙周围这帮兔崽子狠狠收拾一顿才算完事,今日炸了李肃的帐篷,虽说都是长笙一手所为,可若是真查到递火_药的阿褚头上,怕是他爹的当铺都要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