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李肃几乎是下意识的想也没想,就将长笙一脚从身边踹了下去。
“哎呦!”
长笙裹着被子一下摔倒地毯上,虽说不疼,但这心理上的惊吓可是比肉体的实质性打击来的猛烈,当下窝着火蹦了起来,大喊道:“你有病啊!小爷我昨晚好心照看你一宿,你不知道谢恩也就算了,把我踢下来是几个意思!”
李肃坐直了身子,尽量将裤子上那片猫嫌狗不待见的湿意遮住,缓缓吐了口气,随即难耐的捏了捏还有些昏沉的眉心,一脸不爽道:“谁让你进来的?”
长笙见他是个病人,生了病估计心情不好,所以不跟他计较,踢了就踢了,长笙没放在心上,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窝成一个团儿砸到李肃身上,说道:“这是我家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用得着谁允许?”
李肃叫了几声“阿澈”,外面好半天没人答应,长笙砸了咂嘴说道:“别喊了,你那小丫鬟给你煎药去了。”
李肃打眼一看长笙只穿了个贴身的里衣,裤子松松垮垮的垂在腰间,胸口处大氅着,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胸膛,虽说是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但那脸上流里流气的地痞样,倒是学了个十足。
李肃放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说道:“你出去。”
长笙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一脚往他床沿上一踩,膝盖翘的老高,说道:“你什么意思,用完我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亏得爷爷我昨晚废了那么大劲儿给你喂药,还怕你半夜冷给你捂身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肃低头就看到那雪白的被子上有几坨黑黑的印记,想必是喂药的时候不小心撒出来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问道:“你怎么喂得!”
他要是没记错,从小到大但凡他生了大病,那药是根本进不了口的,除非小时候有家里的小丫鬟会用嘴给他喂进去,但那时候小,哪有什么男女之别,所以李肃压根都没往心里去过,后来渐渐大了,也没怎么病过,长笙一个才八九岁屁大点的孩子,能比那帮大人本事还大?
提起这个,长笙脸上没来由有点红,不过他可不能让李肃知道他是用某种“最原始”方式来这么伺候他,拍了拍手,长笙略略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不告诉你,反正要不是爷爷我昨晚给你灌了两碗药,你这会儿能不能醒还难说呢!”
李肃想起昨晚嘴巴上莫明那股软软湿湿的感觉,只觉得心口处瞬间掠过一层鸡皮疙瘩,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血管里细细游走这,直到一下子顶破了那个豁口,“碰”的一下,将他身子炸了个哇凉。
“哎,听说你有心块心病没处理,不如你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我也好帮你把它剃出去。”长笙一双大眼睛忽闪着,他早上起来没洗脸的样子,简直比那小姑娘还好看三分。
李肃下意识问道:“什么心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能是什么?还不是他这几日以来心底处那份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感情。
以至于久压成疾,再加上最近忽然降温,本来只是有点小感冒,最后竟然到了一睡不醒的地步,因为在他潜意识里,只要一醒来,他就无法再面对自己,还有长笙。
他还是个孩子啊!
他怎么能打他的主意。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被李肃知道,他虽面上不会说什么,心底里都会觉着那人简直是个禽兽,可如今到了自己这,除了万分的难为情和痛恨,也没觉着有如禽兽那么夸张。
稍微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李肃朝长笙看去,他脸上那丝异样的潮红虽还没有完全褪下,但整个人已经不似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哑着声音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长笙“切”了一声,又从地上跳到床上,十分不长眼色的挤着李肃坐到被子里,说道:“你可拉倒吧,要不是看在上次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就你这德行,谁稀罕管你?”
李肃被他挤得有点不自在,往里挪了一下,却发现这屁股下面的毯子摩擦力有点大,没挪动。
勉强吐出一道尽量正常的声音,李肃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给我喂药的?”
得,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长笙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没完了是吧?我要是能让你知道昨晚那事,我这脸以后还往哪放?我这张巧嘴连姑娘都没试过,第一个就给了你,简直是不要脸。”
嘴上却是打着哈哈比划道:“就,就这样,那样,然后再这样,就得了。哪那么多为什么?能把你病治好不就行了!”
李肃沉着脸不说话,长笙还以为他又烧起来了,赶紧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探,然后再摸摸自己的,心道:“不是已经退烧了么?”
李肃被他那只热手上的细汗浸的骨头都酥了,当下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说道:“你叫阿澈进来。”
“你还不舒服啊?”长笙说道:“难怪,昨天看你都成那个鬼样了,估计也不是两碗药下去就能见好的,你等着,我去给你把那小姑娘叫来。”
他下了床就往外跑,才发现自己鞋子衣服都没穿,一头小辫子乱糟糟的,原本欲走的身子忽然一顿,转头对李肃道:“哎,你看我这模样也不好出门,不如你帮我把头发辫好我再出去。”
李肃:“......”
门口看守的侍卫平日里都跟几尊佛似的雷打不动,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看门的都没有,长笙见他招呼了几声,才悻悻道:“别喊了,你门口那帮武士昨晚都被我给赶走了。”
开玩笑,不赶走万一谁闯进来瞧见他那样给李肃喂药怎么办?
李肃:“......”
长笙往他身前一坐,一颗脑袋晃了晃说道:“你快点,不然一会儿耽误喝药时间就不好了。”
——您可真是会为别人着想呢!
李肃望着那一头坠着明珠的小辫子,第一次有了一股局促之感,愣了好半晌,才沉声道:“不会!”
长笙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知道你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算了,就让我的光辉形象从此毁于一旦得了。”
“你给我站住!”李肃清喝一声,气道:“你干什么去!”
长笙道:“我去给你叫你们家小姑娘啊。”
李肃之前刚认识长笙的时候被他骂废物,顶多就觉得有点生气,但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刚才被长笙这么一说,没来由觉得有点委屈了。
“过来。”他眉心那股疙瘩又拧成个死结。
长笙一看他脸这会儿更红了,还以为他病真的又重了,说道:“算了算了,我去给你拿药去。”
他刚一走,胳膊就被人拽起来一把提到床上,李肃手下倒是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满头小辫子拆了个干净。
然而拆完之后李肃就后悔了,眼前明明就是一颗刚刚被火燎完的毛团,根本无从下手。
“你到底会不会?”长笙挂在床沿半空的脚不安分的晃着。
李肃哪里会这些东西,但又不想被长笙说他是个废物,当下勉强定着心神道:“谁说不会。”
长笙还挺期待的高兴道:“得,那我就瞧好您的手艺呗。”
一柱香后......
“哎呀你弄疼我了!”
“你干什么,别扯这边!”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你轻点!”
“哎,你能不能别老揪着这一根来回扯!”
“不行,这珠子是挂在辫子下面的,你别给我整碎了,贵的很。”
李肃:“......”
长笙舒了口气,跟李肃开始大眼瞪小眼。
长笙勉强道:“就这样吧,我觉得还行。”
李肃:“......”
阿澈终于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一看到长笙的头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李肃瞬间扫过一记凌厉的眼神,吓得小丫鬟当即收了神色。
“奴,奴婢来给二爷送药......”
“下去吧。”李肃铁青着脸,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长笙道:“行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啥大事,你睡吧,我走了。”
一向话不多的李肃问道:“你干什么去?”
一说完就想抽自己个嘴巴子:人家去哪跟你有关系?你忘了前几天是哪个王八犊子在那凤兰山上阴你来着?
长笙说道:“谁知道呢,前几天喊你赌钱你不去,害我输了不少,一会儿等从牛鼻子那下课回来,我去费城把我前几天输掉的金珠赢回来。”
风花雪月之事,这些东陆的公子哥们哪个私底下没有两手,就连李肃这种向来不甚与女人接近的人都有几招深藏不露的,可若要说起这种下九流的东西,从前只在几个尚书家那些不争气儿子身上见识过,李肃却从没沾指过。
问道:“你前几天来找过我?”
长笙说道:“是啊,可惜你没在,我就自己去了。”
前几天。
李肃想起来好像有李宗尧的密使来给他送消息,说是......
“哎,我走了,你自己休息吧,拜拜。”
李肃一回神,就见那孩子泥鳅似的瞬间不见人影。
他往案几上那一踏踏信件看去,没来由眼底闪过一丝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