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碰的一声闷响,长笙对着李肃屁-股又是一脚,直踹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他迈着小步子走到李肃身后,忽然用匕首从那后摆处衣襟削下来一角递到少年面前,后者黑着脸喝道:“你要怎样!”
长笙笑道:“我要怎么样你还不知道?我能割了你的衣服,自然也能割了你其他地方。”
眼睛顺着李肃胸口一路向下看去,最后在那屈着的两腿中间停下,长笙:“啧啧,据说太尉大人有两个儿子,割了你一个应该不要紧,还有一个替你们李家传宗接代呢。”
李肃挣扎着,试图想从那网兜里伸出手来掐死长笙,“你、敢!”
长笙撇了撇嘴,“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敢!”
他晃了晃腰上的铃铛,“不过我把你这衣服一片片割下来,一会儿再通知你部下来救你,你说,他们要是看到二爷在这荒郊野岭裸-着身子被挂在树上,哎呀呀,你这脸还要不要了!”
李肃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当场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长笙扬起小下巴,高高在上道:“你道歉,咱们这事就算完,你要是不道歉,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自己想吧!”
李肃依旧没说话,但长笙能从那眼底看出他极大的愤怒。
长笙耸了耸肩,“得,不愿意就拉倒,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
他说完就要动手,李肃沉着脸赶紧道:“等等!”
长笙一看这小子终于松了口,心道一声有门,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说出去半句,我定饶不了你!”
当下,李肃压抑了十三年所有的自尊和教养,终于缓缓低声道:“爷爷我知错了......”
阳光甚好,鸟语花香,就这样,长笙终于得到了这些日子以来辗转想念的妥协,等李肃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终于喊完了三声,长笙十分受用的就将手中的匕首重新扔到地上,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站住!”
李肃十分明白“我为鱼肉”的道理,赶紧在长笙身后说道:“你刚才答应我的事!”
长笙转头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是蠢还是傻,那网兜你从上面一拉就能开,还非得麻烦我干什么!”
李肃:“......”
等李肃好不容易才从半挂着的网里跳下来,当即气的用匕首将那赃物划了个稀巴烂,就在这时,一众西汉的武士忽然找了过来,一看到少主人这副狼狈相,正欲上前询问,却不想一向沉稳老练不动如山的少年当即爆喝道:“谁他娘的敢将今天这事说出去,老子杀了他!”
虽然没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武士均单膝跪地不敢出声,李肃气的一脚往最近的武士肩头踹去,当下一个没站稳,趔趄着就朝身后倒去。
长笙心情大好的回到金帐,正为了今天这事得意洋洋,就听帐篷里的奴隶过来禀报道:“王子,大君有请。”
第13章
长笙发现了一个铁打的规律——但凡每次他干完一件大事,就会被父亲传唤一回,有时候运气好,是大君有其他事对他吩咐,有时候倒霉的正好被父亲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比如齐颜大小便失禁那次,他就没少挨骂,不过一想人家孩子都那样了,他也就不计较了——谁让他这么大度。
进了金帐,长笙一开始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了,没想到殷卓找他又说起让他好好跟着那牛鼻子学习的事情,长笙很想问是不是学《玉女心经》来着,但是毕竟他还不敢在殷卓面前造次,这话也就埋在了肚子里。
又是一顿看似认真实则内心敷衍的答应,长笙出了金帐,就见顾灵均和秦硕明并肩走了过来。
草原三大武士——
“夜北神刀”顾灵均,一把龙雀刀直插北都,守卫夜北的心脏,曾经一刀斩断沧澜江,成为继铁尔沁王殷寿之后第二个撼动长河的人物,为天下刀客敬仰;
“夜北神弓”秦硕明,震天弓远播八部,当年名震北陆的呼图武大汗谋反案,就是被秦硕明一箭射中在古水河畔,稳住了部落和平;
另外一位就是“红川三杰”之一的清和将军,因为师承宴寄道门下,与梁国英至今分不出胜负,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长笙很少见此二人出现在同一画面,直觉性眉心一跳。
两位将军均是黑衣战甲,腰间长刀横跨,朝长笙恭敬一拜,便听顾灵均开口道:“听说上次质子帐篷被人炸了的时候王子就在跟前,下臣想劝王子一句,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危险,还是尽快离远点的好。”
长笙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对顾灵均有些发毛,砸了咂嘴,听话道:“多谢将军提醒。”
顾灵均点了点头,一转身钻进了金帐。
长笙想起小时候看殷康练刀,那会儿殷康也才七八岁,顾灵均作为他的老师,毫不把殷康的世子身份当一回事,练不好就用藤条鞭打,直到练会了为止。草原的冬天寒冷无比,顾灵均那时候直接就将殷康扔到邙山上让他自生自灭,为了这事,宁阏氏至今为止都对顾灵均心有介怀,因为有一次殷康险些被狼咬死。
后来长笙就一直有些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将军,毕竟他真是除了大君之外不给任何人留一丝情面,哪怕那人是世子。
长笙悻悻的赶紧离开。
李肃在香案前紧握双拳。
女婢小心翼翼的将他刚刚换洗下来的衣服拿起赶忙退下,帐篷里安静极了,只余一道粗重微喘的呼吸。
手边还摆着前两日画好的那副“广原驭马图”,李肃下意识往上看去,刚才那番被誉为“此生污点”的场景又出现在脑海,当下瞬间便将那画撕成两半摔落在地。
“二爷。”
阮秋颂钻进帐篷,被少年身上的怒气微微惊住,抬起的脚步一顿。
“什么事。”李肃寒声。
阮秋颂在香案前跪坐下来,沉声道:“太尉大人传信让我尽快回去一趟,怕是帝都那边要出事了。”
李肃敛了神色,凝重道:“什么事这样急?”
阮秋颂凝眉说道:“想必是与草原世子相关。”
李肃顿了一下——西汉皇帝欲征伐夜北之心暂时只有几位重臣知晓,这其中包括掌握西汉兵马大权的太尉李宗尧,当初长生殿内“五老议政”之时,只有李宗尧一人极力反对,以丞相利道元最为积极支持,其余三位都是不前不后的态度,一直让皇帝下不了这个决心。
皇帝赵彻野心勃勃,前二十年内接连踏平四邻六郡——楼兰、南疆、宛明、腰行、下唐、后隋。
这些年来,夜北四大部落除却极北的昭阳地处悠远以外,其余三部都生了不臣之心,再加上如今的狮子王殷卓执政温和,更加速了三王背地不稳。
远在东陆的其余四国都看上了北陆这块肥肉,只是他们未曾有赵彻这样快的决断,毕竟夜北盘踞北陆百年,轻易发兵,最终落得什么结局,谁也不知道。
而世子殷康才刚刚到西汉帝都没几个月,李宗尧现下让阮秋颂着急回去,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殷康才到了两个多月,那位就已经迫不及待了么?”李肃低声开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若是殷康在西汉出了什么事,他作为质子,夜北若是知道西汉有什么异动,第一个拿谁开刀,结果昭然若揭。
但这并不是李肃所担忧的,而是——
“饶是夜北如今气数已远不如当年铁尔沁王在世之时,但这根基之深,怕也不是轻易就能为外人所撼,且北边还有一个昭阳部,若是夜北一动,谁能保证那头狼王会安安稳稳的不做动作?先生难道不知,光是昭阳一部,幕辰部下十万铁浮屠就能卷动西汉举国,这个道理,难道长生殿的那位还不清楚么!”
阮秋颂面色深沉道:“太尉与二爷的想法一致,所以才极力阻挠陛下的决断,不过前些日子太尉大人得到了消息,东汉那边派了密使过来,与那位密谋了一夜之事,第二天又匆忙离开,所以太尉担心,怕是东汉的国主也想来插上一脚。”
李肃沉思片刻没有接话——一个西汉恐怕还不足以能将夜北彻底毁灭,但若是有东汉的助力在内,饶是远在北部的铁浮屠又如何?况且,北部常年单居而立,实则早已与夜北分了界限,若真是打起来,那头冰原狼会不会有所动作还说不一定,只是如今若是有了东汉掺和一脚,这事怕是会多出十分的胜算。
“当初陛下同意与草原大君结盟,为的就是让夜北放松警惕,如今世子殷康正好成了长生殿那位手上最好的一把屠刀。”阮秋颂叹了口气,起身道:“时间紧迫,我来便是先与二爷打声招呼,现在就要启程了。”
李肃跟着起身,说道:“先生回去之后,若是有什么情况,还望务必传信与肃。”
阮秋颂点了点头,再不言语,转身出了帐外。
盆子里的冰融的只剩下一角,李肃捏着手边那只巴掌大的金鹦鹉出神良久,似是才发现那张被他撕成两半扔在地上的画,李肃起身将画捡起,吩咐下人拿了浆糊进来,小心翼翼又重新将画粘好,而后随意一卷,顺手便扔进桌旁的白釉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