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的诡异,暴雪忽然间停了下来,一望无际的空旷之上,上千匹战马呼啸而过,叶扬吩咐骑兵不住的朝前方的人马开始放箭,无数流矢划过空气之时卷着凌厉的星光,等到中央军路过那些倒地的北陆人之时仔细一看,那地上躺着的哪里是血肉,分明是一个个扎成人样的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
叶扬低喝一声怒目而视,前头长笙朝他突然吹了个得意的口哨,骑都尉年轻容易冲动,一听到声音,立刻气道:“给我追上他!”
长笙回过头来笑道:“做梦!”
将马上的那些草人全部甩开,长笙很快打马掉头离开,嘴巴里哼着不着调的淫词艳曲。
就在这时,前方看不见的平地之上,忽然跳起一支潜伏已久的军队,那队人虽然数目不多,只有三十十个,但这样的突然想必是早就安排好的,长笙原本挂着笑意的脸上登时一惊,不禁感叹太尉大人好手段,暗骂道:“他娘的......”
还没说完的话被第二波箭雨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整个人宛如一头暴跳的狮子,狠狠一甩手中的长鞭,马儿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当下不要命的朝着相反方向死命奔去。
叶扬一看那率先溜掉的小子再一次重新出现在眼前,急忙上前追赶,长笙一颗心瞬间凉到了谷底,手中一片冷汗,却是丝毫不敢停下。
两方军队同时追赶一人,在中央军的历史中,可谓绝无仅有。
一丝剧痛从后肩传入四肢百骸,长笙一把挥刀砍掉肩头上那支黑色的箭,正欲破口大骂,胯-下的马儿忽然在疾驰中猛地刹住脚步,长笙一个不稳,直接被狠狠的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而战马似是根本刹不住脚蹄,扬起的前蹄还没等再次落下,整个便已经被疾驰中的力道带下那前方无尽的深渊之内。
哀痛的嘶鸣声从半山腰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之内,长笙顾不得肩头的疼痛,撑着长刀缓缓站了起来,不消片刻,追赶的军队已经及至眼前,叶扬喘着粗气冷冷的瞪着那前方纤瘦的人影,寒声道:“你倒是跑啊!”
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冰冷的大裘,长笙苍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从额上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像是比那血还要流动的更快,他冷眼看着眼前大批的人马,有些疲惫的撑着刀站在崖边不发一言。
为首的骑都尉打马朝前一步,冷声问道:“你是北陆的什么人?殷氏的那个余孽去了哪里?你们下一步准备如何?这些你若是说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长笙蒙着脸几乎看不出模样,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动人心魄,这样熟悉的场面熟悉的话语,仿佛从十年前的北地上一下子搬到了此刻。
冲叶扬冷冷一笑,长笙说道:“看来我说不说都是个死,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些?!”
叶扬蹙眉道:“你若是说了,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若是不说,京都大牢里那些狱卒们的好手段,我也可以带着你回去见识一下!”
长笙不屑道:“就凭你?”
叶扬不满他的语气,怒道:“你以为自己还能逃的了吗!”
“那就试试!”
话音才落,长笙整个人呈猛虎之势霎时间就跳到了叶扬面前,手中长刀起落瞬间,年轻的骑都尉只觉胸口一凉,一双眼睛错愕睁大,不可置信般的看着眼前那双比星子还璀璨的双眼,喃喃道:“你......”
长笙一把抽出长刀,‘嗤’的一声,血瞬间被连带着喷洒而出,斜着眼撇了撇叶扬,他冷声道:“你确实是不怎么样!”
首领轻而易举的被北陆的贱民杀倒在地,后方跟随的士兵们一时间都极为吃惊,长笙提着滴血的刀看着他们,大喝道:“还有谁,一起上?!”
说着,他两条双膝微微屈起,单手提刀改为双手握刀,凌厉之气大盛,逼得对方的马都有些怯怯。
那队一开始埋伏他的人马里,有几个不要命的突然一起冲了过来,长笙手起刀落,不消几下,就将这些人砍杀在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黑暗之下看不见一丝光亮。
“我们一起上,谁先砍了这北陆贱民的脑袋,谁就去长生殿朝陛下领赏!”
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周围的中央军纷纷应和。
刹那间,长笙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四面八方已经被这帮中央军围的水泄不通。
绝望,经常在你想象不到的时候突如其来,往往会将人炸的粉身碎骨。
他在黑夜之下迎着冷风闭了闭眼——上百名禁卫,除非他现在从这悬崖之上跳下去,那么,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守卫,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含泪奉上~
下一章是爱情啊,信我!
第81章
混乱的长街上,身材矮小的河络后人很快将城头上的传讯全部掐断,等到驻城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群已经乌泱泱的全部涌了上来。
到处都是血泥糅杂之后的残艮,那些死去的人已经不知是被刀枪杀死还是被马蹄踩死,铁浮屠在前方开路,朱先生带着人很快就将京都城的城门豁然打开。
传令官再次率先将鹰旗插上城楼,一片欢呼呐喊声挑衅般的朝着后方的中央军示威,殷平坐在马上最后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巍峨肃穆的王庭宫宇,寒风吹过,天地之间冰冷而又干燥。
手中旗帜从半空中挥下,马上的男人忽然大喝道:“所有草原人都听着,今日我夜北殷氏昭告天下,狮子的血已经觉醒,鹰旗重现,九州当立,当年受苦受难的北地百姓们,自今日起,你们都会跟着我——北境之王,重获新生!”
“北境之王万岁!”
“北境之王万岁!”
“北境之王万岁!”
......
呐喊声浪潮一般的接连响起,人们不管脚下的血水浸透了衣角连连跪拜,朱先生打马立在殷平身后,沧桑的面容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北境之王’的称号,自夜北立国以来,只有两人用过。
一位是五百年前建立夜北草原的铁尔沁王殷寿,一身功绩千秋传颂,响彻九州,而后在立国之后,才将‘北境之王’的称谓改作‘铁尔沁王’,用以帝王之冠。
还有一位,就是十年前叱咤极北地区的昭阳部汗王慕辰。
昭阳部地处偏僻,常年风雪,多少年来都不受金帐直接约束,慕辰年轻之时替夜北将北部以北的版图系数拿下,加之他有当年铁尔沁王传下来的铁浮屠大军,所以在极北,大家都尊他一声‘北境之王’。
连二百年前兴业草原的钦达翰王都不曾敢用此称谓,况且如今慕辰还活着,殷平就将它冠以自己头上......
朱先生没来由心里‘咯噔’了一下,殷平如此,竟是要成为第二位铁尔沁王么?
徐风骑着马跑到殷平身旁,说道:“王,快走吧,中央军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殷平将手中巨大的桅杆一把丢给身旁的士兵,点头道:“你跟朱先生带着我们的人先走,传信给河络后人的首领,务必做好回去路上的接应,另外......”
他想了想,深不可测的眸底忽然闪过一丝极大的杀意,“将鹿台用火炮给我炸了,把城内剩余的所有北陆人全部带回去,一个都不准落下。”
“是!”
徐风应下,见他调头就走,忍不住问道:“王,您去哪?”
殷平凝声道:“我去找一下阿羽。”
徐风整个人都忍不住一抖,脱口而出道:“他......”
殷平说:“回去等着,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马蹄疾驰而过,徐风强制按捺住心中的翻涌,跟朱先生商量了两句,带着剩余的所有北陆人快速朝着京都城外奔去。
大批中央军一波接一波的追赶,城中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奈何临城的通讯已经全部被殷平的人斩断,他们无法联络,很快就失去了这批人马的音讯。
元庆帝在大殿里燃起了胸腔之内的滔天怒火,整座内殿都是鸦雀无声的死寂,青君朝身旁的张宗移轻轻看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下颌,女子缓缓一笑,就听元庆帝怒喝道:“好一个‘北境之王’!太尉,你现在要怎么给朕解释!两万中央军抓不住区区五千北陆贱民,朕养着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李宗尧垂首道:“陛下,此事臣难逃其咎,殷氏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王域范围内布下天罗地网,是臣大意了,还望陛下治臣罪责,臣,谢陛下隆恩。”
元庆帝吼道:“朕现在治你的罪有什么用,殷氏的余孽已经跑出城了,你赶紧给朕把那帮贱民抓回来,若是等到他回了赤水,你跟你下面那帮军事司管就提了脑袋来见朕吧!”
李宗尧垂着的脸上眉头紧皱,说道:“是,臣遵旨!”
崖边的风比城内更加凌冽,周围满是倒下的尸体,长笙拄着刀单膝而跪大口喘着粗气,肩头的血还是不住的往外涌着,蒙着脸的布巾湿透了一片,他四肢百骸都在剧烈的颤抖,仿佛轻轻一碰,下一秒就会立马倒下。
周围一圈都是持剑朝他相向的军人,青年人一双明亮的眸子中隐含鲜血,干裂的唇每次吐气都会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口腔,他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