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王的突然现世将整片东陆都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光是西汉,就连隔壁的东汉以及南北二楚一时间都做好了紧急应对的准备,紫金宫上,东汉陛下刘斐不可置信般的看着案前比小山还高的奏折,全是写着两日前西汉王域之内发生的事情,一时间,冷汗瞬间将主君从头到脚浇了个哇凉,可能是心虚作祟,一股极大的恐惧感自足底缓缓升起,下令赶忙召集所有中书要臣前来商讨,以对应急之策。
雁渡门外,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的血盟卫才回到大营,赵烨作为领军主将,前脚刚迈进帅帐,里面便传来一阵呕吐之声,顾不得满身血腥一把冲了进去,魏淑尤正在军医的搀扶下趴在床沿上垂着脑袋艰难的呕出大片鲜血。
帅帐内燃了四五个火盆,饶是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都会热的人难以忍受,然而魏淑尤此刻身上盖了两条狐皮长毯,整个人摸上去却是一片冰凉。
“军医,都快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有一点见好的样子,再这么拖下去,敌军很快就知道咱们王爷的情况,到时候若是乱了军心,这仗还怎么打?!”赵烨努力压制着声音低吼咆哮,没等军医回话,便见魏淑尤艰难的直起身子朝他斥道:“你吼什么,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怎么着!”
他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眼窝都跟着深陷了进去,用手巾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魏淑尤喘着气说道:“跟了我这么多年,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时候,怕什么!”
他饶是病的再怎么厉害,一旦生气起来,说话间那股威严之色依旧不减,赵烨忙将白水给他递了上去,几个军医纷纷出去配药之际,赵烨说道:“西沙那帮狗日的蛮子简直是不知好歹,见我们最近不出兵收拾他们,三天两头的过来城楼下叫嚣,我刚带着人马将他们打了个屁滚尿流,估摸着年关之前是不会再来烦人了......可是王爷,您这个病这次怎么这么厉害?!”
魏淑尤没理他,咳嗽了两声,只白着一张脸问道:“外面情况现在情况如何了?”
赵烨皱眉道:“就是一些小型的骚乱,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如今战争的局势被我军攒在手里,那帮蛮子整不出什么太大的花样。”
魏淑尤点了点头,说道:“拖着吧,时间越久越好。”
赵烨不解道:“末将还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还留着这帮苟延残喘的蛮子在这边,明明当初大军班师回朝之前就能将这些余孽一举歼灭,现如今又转过头来再打这场仗,朝廷那边就不会对咱们生出什么不满么?”
浓烈的中药味将帐内充斥的一片清苦,魏淑尤拢了拢肩头的毯子,淡淡道:“我这么做自是有这么做的道理,你不必多问......咳咳......对了,上次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赵烨一愣,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近几日王爷一直病着,末将实在无暇去管其他,再加上......”
“你的意思是那事你到现在还没去办?”他一双桃花眼忽然冷冷朝赵烨瞥了过来,声音低沉沙哑,锐气十足。
赵烨唰的一声单膝跪地,垂首道:“王爷,并非末将失职没将赤水那边的事情传话给羽少爷,而是......”他吞了口唾沫,重重道:“两日之前,夜北殷氏在西汉元庆大帝的登基大典上亮出了北陆鹰旗,王爷,殷平已经回来了,还扬言要血洗整个东陆,羽少爷当时也在场,带着您给他的那两千血盟卫一起随着殷平回赤水了!”
“你说什么?!”
原本半躺在床上的魏淑尤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紧皱眉头粗声问道,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击使得他整个人又忍不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赵烨赶紧上前去给他递水拍背,一边说道:“王爷,羽少爷早就知道殷平在哪,当日晚上他们炸了王域的建设,将夜北的鹰旗一路从王庭宫门插满了前往赤水的路上,陛下如今想必是已经接到消息了。”
魏淑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声问:“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赵烨道:“暂时还不知道,听说那北境之王早几年之前就已经在西汉举国布下了天罗地网,西汉的军队一路上都摸不到他们的行踪。”
“北境之王?”魏淑尤眉心顿时一跳。
赵烨认真的点了点头,魏淑尤直觉有些不对,继续问他:“我们的人回来了吗?”
赵烨道:“暂时还没有,不过羽少爷既然如今已经跟着北境之王逃了出来,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给王爷来信的。”
魏淑尤闭上了眼睛,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倘若商羽已经和殷平两人举旗之前就已经相认,那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人给他带个消息过来,还是说他真的已经躺了太久,不知道外面这天已经翻到了什么地步?
他说道:“这些日子都没有来信吗?”
赵烨点了点头,说:“想必是羽少爷一时忘记了,要不末将派人出去打探一下?”
魏淑尤点头道:“尽快。”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着胸口处被什么东西堵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魏青端着药从外面走了进来,魏淑尤也不怕汤的一股脑系数喝下,朝赵烨吩咐道:“让人传信给老黄,将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批人送去赤水,另外,找个人探一下紫金宫那位的底,若是真如外面所传的那样,殷平想要朝整个东陆复仇的话,咱们那位陛下想必很害怕了。”
赵烨下意识问道:“咱们陛下为何要害怕,即便是北境之王对东陆不满,他首先要解决的也应该是西汉才对,我们东汉当年又没有对不住他们草原。”
魏淑尤沉声道:“有些事情不必有那么多的疑问,照我说的话去办,一定要找到商羽他们的踪迹。”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雪将枝头的梅花压的摇摇欲坠,寒鸦站上去才停了没两下,便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振翅而飞的声音,积雪混着花枝一同掉落在冰冷的石路上。
长笙坐在门口的软塌上,身上盖了好几层貂皮绒织成的被子,整个院子里除了他这个半残坐在这嗑着瓜子吹风之外,连个狗毛都见不着。
肩头上那几处伤口虽然还疼得厉害,但是不影响他赏雪的心情,手边的茶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有人刚给端过来的,长笙将瓜子皮全丢在地上,伸手去拿茶杯时,一双眼睛忽然朝隔壁屋子里面瞄了瞄。
“哎呦!”
他嘴巴里下意识哼唧了一声,只听‘碰’的一声轻响忽然传来,那声音还没消散,一道青衫人影已经站到旁边,蹲下来焦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长笙娘们儿似的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说道:“给我把那杯水递过来,放那么远,是想让我站起来自己去拿吗?!”
那杯子其实只消抬半个胳膊就能轻而易举的够到,可李肃还是十分听话的给他拿了过来,顺便吹了吹蒸腾的热气递到他嘴边,一边哄着他一边看了眼满地的果壳,说道:“你慢些喝,少吃点那些东西。”
长笙这两日一见到他心里就开心的不得了,明知道那人就在他方圆不到十步的距离以内,可只要稍微一离开视线,他就开始想他。
当下装模作样的皱眉道:“为什么让我少吃些?你是嫌一会儿又得让你清理果皮了是么?会把你累着吗?我现在可是病人,有你这样狠心的人吗?我没什么要求就想吃这玩意儿怎么了?还是说你嫌我给你添麻烦让你不开心了?!”
李肃:“......”
长笙:“你看你,眉头都皱上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这两天照顾我嫌我烦了,行,我不吃好了吧,一会儿我自己清理那些东西好了吧?”
李肃:“......”
长笙撇过头去不搭理他,背对着的一张脸却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果然,李肃开口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马上要吃饭了。”
长笙不依不饶道:“吃饭了就不能吃些零嘴吗?我吃得多你不知道吗?”
李肃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既然这么爱吃,我再去让阿成买上几斤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长笙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肃看了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像是被他耍了,当下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脸,冷冷道:“看来是皮又痒了,不收拾都不行。”
他说着,就准备伸手将长笙从软塌上抱起来,后者忙道:“哎哎,别动别动,我还想在坐会儿。”
李肃:“天要黑了,晚上风凉,进去吧。”
长笙将他手拉住,笑道:“我又不是个娘们儿,老这么被你抱来抱去的,不合适。”
李肃捏了捏下巴,站起身子打量了他半晌,淡淡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被我抱得还少么?”
长笙脸上一热,“那等会儿,等天黑了我再进去,这会儿不冷,我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李肃重新蹲了下来,伸手将他胸前的扣子解开,凉风一下子顺着领子钻了进去,起了一层浅薄的起皮疙瘩,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肩头的几处伤口,他神色凝重道:“这边没有上好的药,可能得多委屈你几日了,我已经让阿成回去拿药,没什么意外的话,晚上就能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