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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辙 番外完结 (瑜辛)


  门不一会儿就开了,张淙站在他对面,手里拎着个大铁勺。
  大铁勺?
  晏江何愣了下。
  “你怎么一大早上过来了?”张淙看见晏江何很意外,“还不到六点半。”
  “送饭。”晏江何从门缝里挤进去,“老头醒了吗?”
  “还睡着呢。”张淙关上门,“昨晚半夜疼醒了,天快亮的时候又睡下了。”
  晏江何看了张淙一眼,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他吵你了吧。”
  “没。”张淙垂下眼睛,“他就哼哼,也不叫我。”
  张淙:“我起夜的时候听见的。”
  晏江何点了点头,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老东西可真能扛。”
  张淙没说话,拎着手里的铁勺进了厨房。晏江何其实走进来就闻见了米香味。于是,他不由得跟着张淙进厨房,难以置信道:“你煮粥呢?你还会煮粥?”
  厨房特别小,他俩进去挤巴得胳膊都抻不直溜。张淙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太挤了。”
  晏江何点点头,从筷笼里随意顺了撮筷子和勺,用水含糊着淋了下,出去坐桌边先吃上了。
  他没吃几口,张淙就端着一只碗和一个保温饭盒走了出来。张淙把碗放下,里面满满是冒热气的白粥。
  张淙这粥弄得很是个模样,不太稠,也没清寡,白米粒一个个的数得着,这之间的黏糊度把握得刚刚好。
  晏江何看了一眼自己买来的,果断选了张淙做的。他丝毫不客气,把粥碗拉近眼前就埋头喝,烫了一嘴舒服:“这可厉害了。”
  张淙没去置喙晏江何“不请自吃”的厚脸皮,反正这人又没要过脸。
  张淙往保温饭盒里挤了些咸菜:“反正比你做的强。”
  晏江何:“……”
  张淙着实忘不了晏江何给他灌的那碗大米粥拌红糖。他是真的没想过,还有人能把大米这种东西弄得那般各样舌头。
  张淙又端了杯水,往保温饭盒里扔进个勺子,扣上盖儿,一起拿进冯老屋里。
  晏江何本来以为张淙得在里头伺候一阵子,没成想他不消片刻就出来了。
  晏江何纳闷儿道:“老头吃完了?”
  “没。”张淙重新给自己盛了碗粥,在晏江何对面坐下,“还躺着呢。起来自己就吃了,他不喜欢别人喂,再说我也不会喂。”
  晏江何心思转过一圈——自己起来就吃了,所以用的保温饭盒。
  他点点头:“有道理。”
  晏江何又说:“那他要是自己没端稳,把粥叩地上怎么办?”
  张淙抬头看了他一眼:“擦呗。”
  晏江何没说话。他觉得张淙说得对。擦呗。多简单。
  张淙顿了顿,又说:“他不给自己叩地上就行。”
  晏江何盯着张淙看,看着看着扯上嘴角笑了。
  也不知道晏江何是崴了眼睛还是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张淙不仅是难摆弄,连看都费劲。
  比如,就算他花哨玩得得心应手,足够逼人途穷,有能耐抽丝剥茧般去瞧张淙,却一直都没瞧多么透彻。张淙总会比他想象的更纤细驳杂。
  好像未加工的野地原矿,你看见它自然得扭曲畸形,你摸到它尖角愚昧钝化,你明白它掼摔能四分五裂。但你没办法透过里面纷繁的裂痕和杂质,去逮捕冗乱的生存脉络。硬要揪来蛮不讲理地研究,也只是浮于表面,捡了些幽微的色彩罢了。
  “哎。”晏江何伸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张淙的腿,“你竟然会做粥啊?”
  “……”张淙有些无奈,“我看着很蠢?水和米扔锅里,盖上就完事。还用会吗?”
  “你看着不蠢。”晏江何仰头喝粥,却不念口食恩惠,惯性捣杵张淙,“实际上有待商榷。”
  晏江何的确不止一次骂过张淙“蠢货”。想到这儿,张淙拿筷子戳穿个包子,塞进嘴里。
  肉馅儿,挺香的。
  张淙咽下包子,唇角崩上:“你不用来送饭,我就弄了。”
  晏江何:“那我来蹭饭。”
  张淙:“……”
  晏江何笑笑:“我不放心。不过我也不能天天来,哪天赶上夜班,也没那精神头儿。对了,告诉你一声,我雇了个看护,估摸等下就来了。”
  “看护?”张淙皱眉,“老头肯定不乐意。”
  晏江何啧了一声:“不乐意也白搭。你上学我上班,他身边不能没人。我也就雇个人白天看着他,晚上看情况。”
  晏江何想到老头是块臭骨头,不用张淙说他也知道铁定不乐意。
  晏江何叹了口气,不小心哂到了牙根儿,他舔着牙龈道:“他没病出阿兹海默可真糟蹋。”
  张淙犹豫了一下,从桌旁站起来,再次去了冯老屋里。不过一分钟他出来了,抬手往晏江何眼皮底下扔去个钥匙:“老头的钥匙,你拿着吧。”
  “嗯。”晏江何挑了挑眉,将钥匙收进兜里。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张淙看了晏江何一眼,去开了门。
  看护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姓杨,是晏江何早前从医院找来的人,熟悉,知道根底。
  打过招呼,晏江何把杨大姐领进屋:“条件差了些,将就一下吧。”
  “没事,能照顾冯老我可乐意了。”杨大姐笑道。她也是在医院呆了多年,早就知道冯老。
  晏江何点点头,看了眼张淙,然后进了冯老那屋。张淙几乎从晏江何的眼中看出了“壮士一去兮”的思想来。
  张淙:“……”
  晏江何估摸是个泼皮神仙降世,也不知道他怎么开的场。张淙和杨大姐在外面数着,晏江何进去不到二十秒,原本还在睡着的老头突然喊得嘶哑八叉:“你是不是闲得!”
  张淙:“……”
  可想而知,晏江何挨了一顿臭呲儿。冯老顽固了一辈子,临了连个房子都不肯换,用眉毛想就知道会如何。
  人到末尾都是折腾,晏江何明白他窝着难受,也就忍了,权当孝敬。谁知道老东西叨嚷个没完,瞪眼道:“我不用人照顾,死了给我埋了就行。”
  晏江何立地上了脾气,不屑再跟冯老滋哇讲理,只是掀出动静:“你快消停吧,你不用?你弄清楚,你现在这德行没有话语权。”
  两人又吵嚷一番,最后,张淙就听晏江何在里头胡咧咧:“你心疼一下张淙行吗?那孩子能受得了吗?他还不够折腾?你不心疼他,我还心疼呢!你还让不让人上学了?”
  张淙:“……”
  杨大姐默默看了张淙一眼。
  张淙搓了把脸。
  他脖梗筋都能扭成璇儿了,喝粥几乎喝出了蜿蜒。晏江何怎么就搬着他躺上枪口去了?
  不过晏江何搬得真对,他这么一说,冯老虽然顶着氧从肺里往外倒喷,但真的就没再反对什么。
  这一招甚妙,正中七寸。
  晏江何打了胜仗,慢悠悠从屋里晃出来,朝杨大姐笑:“不好意思,见笑了。”
  “没事。”杨大姐摆摆手,“冯老还算好说话的,我见过太多了。有的是倔的,觉得找了看护,就成废人了。”
  杨大姐感叹:“这人啊,病起来真难受……”
  晏江何眼底暗了暗,他侧过脸,发现张淙正拧着目光看他,一副浑不自在。
  晏江何走过去,杵了下张淙的肩:“赶紧收拾好,我开车了,上班前正好顺你去学校。”
  “……你劝老头,扯我干什么?”张淙慢慢薅过自己的书包背上。
  “麻烦你了杨大姐。”晏江何没回话,倒是先开了门。
  杨大姐:“放心吧。”
  张淙出来,晏江何把门关上,这才又说:“不扯你这孙子,爷爷能那么容易绕过弯儿么。”
  张淙捏著书包带,刚想回一句什么,晏江何却不知道哪条神经又劈歪了。他伸出手,手掌兜了下张淙的后脑勺。
  “……”张淙步子一停,脚在楼梯上顿住,上半身好悬没栽出去。
  “赶紧走,再不走要迟到了。”晏江何扭脸看他,不耐烦道。
  “哦。”张淙面无表情,跟着晏江何上车。
  晏江何把张淙送到学校,坐车里捋顺了五分钟,将冯老带出来的那股子郁气消化好,这才风风火火地上班去。
  张淙其实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右边眼皮就乱蹦。他没太在意,可进学校以后,他的眼皮蹦得更厉害了,几乎要从眉毛下飞起来。
  张淙低着头揉眼睛,视角不好,于是在讲台上被王老师堵了个正着。
  就听王老师和声细语道:“张淙,身体怎么样了?”
  “……”张淙按着右眼,“好了。”
  王老师:“那也多注意,眼睛怎么了?”
  张淙随口说:“眼疲劳。”
  王老师被他噎了也浑不在意,依旧温暖如春:“要是不舒服跟老师说,我给你哥打电话接你回去。”
  王老师:“以前都不知道你有个哥。”
  哥?张淙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有个哥了?是张汉马的哪阵狗屁崩出来了水货?
  但没过两秒张淙就反应过来了,是晏江何。那人给王老师打电话请假的时候,该是自称他“哥”了。
  张淙下意识就想说一嘴“我没哥”,但他实在懒得跟王老师掰扯,秉承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品格,张淙轻声含糊了下,就进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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