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也没想到他这么能睡,他本来就想眯一会儿解解乏,结果竟一觉睡到了夜晚十一点多。
晏江何跟被鬼压床了似的,醒过来坐床上犯懵。大脑昏胀胀的,头发丝都跟着发酸。
晏江何缓了会儿,去洗一把脸,又灌一杯水,总算舒坦了些。他一只手捞起晏美瞳回屋,另一只手拿过手机,惊讶地发现上面有一条消息和一个未接来电。
都是张淙。
他竟然没听见电话响?这觉睡得闷,活妥儿一头猪。
电话是九点多打的。消息是十点半发来的:“还没下班?”
晏江何叹口气,扔晏美瞳去床上,坐下来回复:“下班了,刚才睡着了,没听见电话。”
晏江何没数,反正他一条消息发过去几秒钟不到,张淙便一个视频申请进来了。那速度像通灵了似的。
晏江何:“......”
晏江何啧了一声,伸手搓了搓自己脸上的创可贴,为难地自言自语:“这臭小子怎么这么黏糊。失策了,早知道昨天只打电话,不和他视频了。”
第95章 “你太贤惠了。”
晏江何琢磨了一下,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不接张淙的视频。这会儿他若是刻意不去接,按照张淙那鳖犊子/操/性,也许要更麻烦。
于是晏江何只好用手指戳通了视频。他或许真的是太了解张淙,连接通后张淙说的第一句话,都跟他想的一字不差:“你脸怎么了?”
晏江何撇了撇嘴,心道:“我就知道。”
表面上他却撒谎不掉皮,熊张淙:“我今天在医院,一不小心划了一下。”
“划哪儿了?”张淙皱上眉头,刨根问底,“严重吗?疼不疼?”
晏江何一时间接不上茬,编不明白物件给自己划脸,只能烦躁地打掩饰:“就贴个创可贴能严重到哪去?不疼,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张淙被他堵得顿了顿,接着轻声问:“哥,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晏江何瞪着张淙那对关切的眼神,一腔心虚光荣地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地说:“没事,不累。”
张淙并不信他的鬼话:“但我从没见你一下班回家就躺床上睡着。你几点回来的?晚饭是不是没吃?”
晏江何回头看了看身后凌乱的被褥,搁心里谇张淙那颗七窍玲珑心纯属病态。这王八玩意毛还没长茂盛,管他倒是管得挺宽。
但对上张淙那张脸,晏江何也不知是被什么魔鬼蛇神拿捏了,竟不得不老老实实胡诌:“八点多回来的。晚饭在医院食堂吃了。”
张淙紧接着说:“你在医院还不够忙的,食堂凑合那两口根本不顶事儿。”
晏江何以前就这样,一旦忙起来,去医院食堂吃饭穷糊弄,还不如点个卯。或者索性就不去了,擎等着加班回家,张淙主动从一堆册子卷子里抽身,进厨房给他开小灶。
但张淙现在不在家。
可张淙说:“我给你叫个夜宵吧?这个时间了,给你弄点粥什么的,别的不好消化。”
晏江何静静地看了会儿张淙,没立刻说话。他想起晏涛下午问他的那句:“你这么做,值得吗?”
虽然事实真真切切,妄论是否值得,但如果非要他顶天立地,从胸腔嚎出一声决心来。晏江何认为——张淙很值得。
“还是你想吃面?”张淙又问晏江何,“但是面如果叫外卖的话,可能......”
“哎。”晏江何乐了,消停不住地说瞎话,“张淙淙,你说人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我刚认识你那会儿,打死我都想不到你能变成现在这样。”
张淙还在琢磨晏江何吃什么夜宵这个重大问题,忽然听见扯淡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是说。”晏江何往视频前又凑了凑,弯起眼角瞧张淙,“你太贤惠了。”
张淙:“......”
晏江何笑出两声动静:“至于吗?我自己不会订夜宵?还用你隔那么老远折腾?”
“那你赶紧订点儿。”张淙并没怎么松口,“你明天还用早起去医院吗?”
“不用。”晏江何叹了口气,心服口服,“祖宗,我向你汇报行了吧。我明天上午呢,在家睡懒觉。下午去医院集合,跟其他科室的同事一起下乡。村里信号不好,但我会联系你的。”
“好。”张淙轻轻笑了下,“那你好好休息。”
他啰嗦道:“别忘了粥。”
“嗯。”晏江何挂了视频,一口气长长地叹出来。
他的指尖敲了敲手机壳,将手机撇床上,抓过晏美瞳戗了几下毛。
晏江何将猫头戗出了个美好的炸毛发型,最后还是捞回手机,找到一家夜间小馆,给自己点了一份清粥小菜当夜宵。
晏江何咂摸咂摸,胃里的确是空。不过按照以往,这一顿他不可能吃。晏江何只要一想到,他要下单,开门,拿外卖,说谢谢,给好评,这一套下来就觉得麻烦。大晚上的不如犯懒。
但他现在惹了这个麻烦。
——这可能就是一个人过和两个人过的区别吧。
晏江何跟张淙交代是睡懒觉,但他第二天一早也没睡多晚。
晏江何八点不到就起床了。心里挂碍是一方面,他还是担心周平楠和晏涛。但翻来覆去想了想,晏江何觉得要给爹妈留点时间消化,于是就没再往家里打电话。
另一方面,晏江何的确是有事要办。他拎起先前摔坏的相框,出门换了块玻璃。——张淙给他的画不能总卷着,还是要漂漂亮亮地镶起来摆好。
晏江何又格外买了一个小相框,用来镶张淙那笔精致的花体英文:“I was born for you . ”
晏江何镶好,老脸皮厚比城墙,愣是不懂臊,竟将它当相片一样立在了床头柜上。
折腾一大顿,晏江何又垂眼瞧在地上打滚的晏美瞳。他本来想给晏美瞳送周平楠那里呆一周,与晏来财作伴。但现在闹成这般田地,晏江何只能将晏美瞳送去宠天下寄养,免得再招爹妈睹猫闷气。
希望他从乡下回来的时候,晏涛和周平楠那头能好过些,起码别那么想不开。这样太令他难受。
晏江何又想,他或许需要再寻摸个借口,多推张淙几天,不能让张淙就这么回家。
琐事交杂,五指山一样压沉,但“人”生来如此,肩背要学会背负,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只有这样,生活才会变得可爱。
晏江何烦归烦,医生该尽的职责还是要尽。
他吃过午饭就去了医院,和医疗队的其他医生集合,一起坐院里预备的车去乡下。
今天早上出来就特别冷,这会儿下午了,也没缓和到哪去。太阳懵着,杵天顶上活像个摆设。
几个医生一起从院门口走出来,排队上车。晏江何走在最后一个,边走边往脖子上绕围巾。
他还没等上车,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救护车的呜鸣声。
随后救护车一个大拐弯停在了院门口,车门打开,胸外科的周医生白大褂上沾着血,第一个从车里下来了。
晏江何见状立刻转身跑过去。
“哎,晏医生。”有人在叫晏江何。
晏江何没工夫答应,赶紧跑到周医生那边,他看见患者被人抬下来,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浑身都是血,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根钢筋!伤患昏迷,状况非常不好。
“江河,来得正好,快来帮我!伤者必须立刻手术。”周医生火急火燎地说。
他说完又扭头去交代接手的护士:“轻点抬他!”
晏江何什么都没问,掀了脖子上的围巾就跟着跑。这种紧急事故,根本就没有问的时间。
“晏医生,这边要发车了。”另一头有人喊。
晏江何跑进门的时候扭头大声撂去一句:“你们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坐大巴车过去。”
他喊完,赶紧跟上。
周医生急得一头汗,问一旁的小护士:“李医生现在在哪?”
小护士:“李医生现在在急诊。”
周医生皱眉:“立刻做好手术准备。叫胸外能抽开身的医生马上集合,商量手术方案!”
周医生吩咐完,转头看晏江何:“江何,你得跟我进手术室。”
“好。”晏江何动作麻利,分秒都不敢耽搁。
医生说是救人,其实不过在抢命罢了。“医生”,他是世界上最急三火四的一种职业,永远栽在仓促里,底盘却稳如泰山。
晏江何进手术室,一口气窝了四个多小时才出来。
他和周医生都累得够呛,从手术室出来的一瞬间,仿佛涅槃重生了似的。
伤患救过来了。但还要放重症病房观察几天。几个家属包围他俩又哭又笑,一通千恩万谢,吵得晏江何头晕目眩。
一切都处理完,晏江何换好衣服要走,周医生跟他一起出院门。
“老周,你今晚还值班?”晏江何问。
“嗯。”周医生点点头,“出来买点吃的。”
周医生:“你这是去车站?这么晚了还跑乡下去,下午怎么不提出换人?”
晏江何看了眼手表:“明天就出诊了,哪有那功夫,再说院里都安排好了,我也来得及。现在正好能赶上六点钟最后一趟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