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老混蛋手一挥,那按住雪里的修士便要提剑斩杀雪里!
这时,一旁的稚心忽然急声道:“不!舅舅!雪里只是同我一起来向您祝寿的,没有别的意思!”
且不说这个借口拙劣,还未等老混蛋有所反应,雪里就先绷不住了,他震惊的望向稚心:“祝寿?向这老混蛋祝寿?花稚心!你发疯了?他是你仇人啊!你竟然还叫这混蛋舅舅?”
稚心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叹息道:“舅舅,雪里可能受了些刺激,才这般疯言疯语,容我将他带回去好好谈谈吧?”
但老混蛋不乐意了,他嗤笑道:“刺激?我看受了刺激的是我才对吧?稚心,这畜生可是伤了我,你不该为你舅舅出出气吗?”
稚心的面色冷了下去,他咬牙道:“那舅舅想怎么做?”
老混蛋摇了摇头:“哎——稚心,怎么能问我想怎么做呢?此等小事该如何处理,你不是应该早就从我这儿学到了吗?”
雪里听不懂这俩人之间的暗语,只是一听就知道,稚心可能已经回到这老混蛋身边做小伏低很长时间了,他竟然,已经做了他仇人的手下好长时间了……
雪里大力挣扎着,这个过程中,他脱臼的手臂又不断地被牵动,痛楚顺着伤处不住的折磨着他,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花稚心!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知道这混蛋对你娘做过些什么吗?你竟然还有脸叫这混蛋做舅舅?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稚心却并未理会雪里的谩骂,他紧握住拳,一步步地朝雪里走来,雪里看到他的手中已经升起了一个小型阵法,只要他手一扬,就能轻轻松松切断雪里的头颅。
雪里望着这个缓步朝他走来的孩子,这是迎春的孩子,这是他养大的孩子,这是他养大的,迎春的,要来杀了他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太过悲痛,雪里眼中流下热泪,反正这绝对不是因为怕死!
他还想破口大骂稚心这个小没良心的,但当稚心抬手的那刻,他就只有心如死灰。
那本应落到雪里脖颈上的掌风忽然停下了,前方传来稚心的声音。
雪里一抬头,他看到稚心忽的转身,朝那老混蛋跪下身,乞求道:“舅舅,这可是一只千年狐妖,就这样白白杀了未免太过可惜,不如给他下一道御妖符,让他为您所用吧?”
雪里同那老混蛋皆是浑身一怔。
还未等那老混蛋发言,雪里便声泪俱下的怒声朝稚心吼道:“呸!花稚心!我宁可你杀了我,也绝不要为这老混蛋效力!”
没成想,原先还在犹豫的老混蛋在听到雪里的叫声后,反倒是听从了花稚心的意见,他大手一挥:“也是,现在的千年老妖可难寻喽~”
他缓缓蹲下身,再次挑衅般的捏住雪里的下巴,这次,无论雪里怎样挣扎,都没机会摆脱他的桎梏,只是使自己白白疼了而已。
雪里再次被打下了御妖符,自此,他又成了那老混蛋的坐骑。
正是太平年间,无什么仗要打,但各个仙门的内斗却从未停歇,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洛子仪病了。
那个刚刚才一统天下没多久的天下共主,在得到天下后没多久,就开始病了。
他这场病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眼看着他一天天的不行了,又没有留下个一男半女,刚刚才平定的修仙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雪里愿意为万花楼而战,可他不愿意为那老混蛋的万花楼而战,在他看来,那老混蛋统治下的万花楼,还不如亡了算了。
所以,被控初期,雪里一直很不配合,总是被御妖符伤得死去活来,好好一只千年狐妖,现在就像是一只窝在墙角里没人要的狗。
但最伤他的,还得是花稚心。
那个混蛋小子,没有遗传来迎春的一点好!就跟他那混蛋爹一模一样!
那日,花家需要出征平定某个仙门的叛乱,说是什么平定叛乱,其实不过是各个仙门趁着洛子仪病重想要趁此机会瓜分那些弱小的门派而已,这次出征,老混蛋想要带上雪里。
但雪里一直不肯配合,于是,花稚心来了。
那时候,雪里已经在又脏又乱的墙角里呆了很久了,无法离开,也无法得知外界发生的变化,所以,当花稚心来找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有那么一瞬,天真的认为稚心是向他忏悔来的。
他太愚蠢了,就是因为这样的愚蠢,他才将迎春的孩子教成了这幅忘恩负义的样子。
花稚心刚来时,看到雪里落魄的样子,眼中似有不忍。
原本在迎春的护持下,雪里就算是最放松时的常态都是一只巨大的狐狸形态,但如今,他被那御妖符折磨得,平常只能变成一只普通狐狸的大小了。
雪里问他:“你来做什么?”
花稚心眼神复杂的张了张嘴,他说:“我来看看你。”
说着,花稚心将雪里抱起来,放在了腿上,一下一下抚摸着雪里原先干净柔亮的毛发。
这个温柔的动作,一下就让雪里控制不住流下泪来了,他终究是对这孩子狠不下心来,无论他做了怎样的事,都始终对他心存希望。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他心底还遗传了迎春的那么一点良知呢?
雪里不自觉得往稚心怀里蹭了蹭,那一瞬,感觉到稚心的身体在发抖。
随后,稚心说:“舅舅马上要出征去了,这次你得帮帮他。”
那一刻,雪里浑身的毛都气得立起来了,他从稚心膝盖上跳下来,背脊都弓了起来,做出一个攻击的姿势:“你来就是跟我说这话的吗?你曾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那可是害了你娘的仇人!你竟然帮他做事!你滚!马上滚!我不认得你这种狼心狗肺的混蛋!”
稚心眼中似有不忍,脸色很是为难的样子,他说:“舅侄哪有隔夜仇,现在舅舅子嗣凋敝,我始终是需要一个亲人的。”半晌后,他又怯怯的抬眼,眼神复杂的补了一句,“你毕竟不是我的亲人……”
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将雪里浇了个透心凉。
这明明不是冬天啊,为什么会那般冷呢?
雪里满是攻势的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花稚心继续说:“这毕竟也是我娘的万花楼,你曾发誓永远忠于我娘的,舅舅现在很喜欢我,已经说好了择日将我认回来了,以后这里也会有我的一份子……”
雪里算是看明白了,他养大的根本就是一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他曾跟他说过的那些仇恨,他早就当做了耳旁风,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利益!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现在,他明白了!
雪里苦笑着后退,眼泪却是不争气地往下掉。
雪里妥协了。
对啊,这也是迎春的万花楼,在遇到那个狗男人前,她也曾那么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啊……
他的迎春,那么可怜的迎春……
而后,雪里真就开始帮那老混蛋做事了。
老混蛋趁着洛子仪病重这段时间,四处出征,势力也渐渐扩大,而作为中原统领的洛家仙门也管不上,因为听说,洛子仪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且近日甚至有撒手人寰的架势。
每一次出征,雪里都跟不要命一样,于战场上横冲直撞,纵使他一直很强,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总会有他应付不来的时候,短短三年时间,他受得伤恨不得比在迎春身边的那近十年都要多。
每一次得胜归来,花稚心看着雪里那满身的伤似乎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每一次,他都是紧咬嘴唇,什么都没错。
那一次情况比较严重,那老混蛋太过冒进,雪里又是个不怕死的,误入了敌方的陷阱,甫一逃出陷阱,雪里便直接晕死过去了。
从前,他受伤的时候,迎春总会为他熬上上好的伤药,再为他渡气疗伤,到最后,一点伤疤都不会让他落下,而如今,他那身上好的皮毛上已经不知道秃了多少块了,再也长不出那华贵的赤色毛发了,身上的伤也从没好彻底过。
或许是这次伤得实在太重了,雪里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死了都,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模模糊糊的出现了那对他思念了十五年的飞扬眉毛,是迎春在给他喂药!
他死死抓住眼前的迎春,哭声道:“别走!你别走……迎春……迎春……你别走啊……迎春……”
他抓住的那幻觉却突然开口道:“我不走,我不走。”
这般让人安心的声音,让雪里更加汹涌的痛哭出声,他钻进迎春的怀里,蹭道:“我好想你,你别再抛下我了好不好?稚心,稚心他一点都不听话,我不要他了,你来,你来将我带走好不好?”
感觉到他抱着的迎春身体顿了顿,随后,迎春用好凶的语调跟他说:“不好!你跟着她去做什么?给我好好活下去!”
本就在病中,还被迎春给凶了,雪里觉得更委屈了,他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哭声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呜呜呜,稚心也不要我……”
“你好好听话啊,别想着死,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我有好好听话啊!明明不听话的是稚心!迎春你偏心!”
“……只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