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漪头痛欲裂,“这关我什么事?你生病了,仗着血缘关系我给你出医药费。他呢?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太不把我当人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也不是兔子。”
“漪漪,你就当把这钱借我们,我让杨芩回去把老房子卖了,一定给你还上。”
季漪无法理解这种扭曲的感情。
杨兵来的时候,吓没了半条命,找她帮忙。
杨兵要坐牢了,又哭没了半条命,还找她帮忙。
“我再说一次,别不把我当人看。”
两人见季漪这边说不动,一转身就又打给了陈砚。
巧的是季漪就防她们这一招,陈砚一看到来电显示就把手机直接递给季漪。
接起来,杨芩那一声“姐夫”还没喊出口,季漪就先发制人。
“别逼我骂人。”
后续陈砚没再管,但他知道梁其致那边不可能放过杨兵。
反正工作也快丢了,还不允许他看一出狗咬狗了?
湛柯在回北京的前一天接到了陌生电话。
他下意识挂断。
没过几秒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湛柯接了。
“喂?”
“你好。”
是一个女声,湛柯虽然不能靠声音识人,但却隐隐有了预感。
他说完你好,紧接着问了哪位。
“我是季漪。”季漪说完,又突然想到湛柯是大概不认识自己的,又说:“我是陈砚的……”
“我知道。”湛柯急着打断她,“什么事?”
季漪顿了一下,“我想约你见个面。”
两人彼此都有直觉会跟对方直接的对话一次,没有陈砚在场。
但湛柯一直以为会是自己在某一天主动约季漪。
在他忍不住去求他们离婚的时候。
理智暂时占据上风,湛柯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打扰季漪,陈砚只会更恨他。
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季漪主动找上自己。
“好。”
他答应了。
两人约在一个咖啡厅的包厢里,服务生只当是情侣,桌上讽刺插着一只红玫瑰。
季漪二话不说的扔掉了。
两人都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
出于基本的尊重。
两人之间一个简单的握手也不曾有。
季漪就很直白地说:“不要再来找陈砚了。”
她对湛柯多余的一点礼貌都不想有。
湛柯充耳不闻,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很到位。
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只是想要告诉他“不要再来找陈砚”,大概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他做不到。
季漪不语,望着他,暗暗磨了磨牙,有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再来打扰陈砚了。”
湛柯觉得自己心口被人捏了一下,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整个人燃气了无名怒火,甚至比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大骂一百句都更让他恼火。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外人”要挟,不许见陈砚。
“我知道了,”他说,“但我做不到。”
说话时他一直盯着桌面,心里完全没底,导致他连直视季漪的勇气都没有。
季漪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她身子向前倾了少许,目的性更强地对湛柯第三遍说:“不要再来找陈砚。”
一字一顿,是警告的口吻。
湛柯低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季漪见他这个模样,心底对他下意识的害怕在慢慢消散。
一个男人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做到低头不语,季漪心里横生出“无赖”两个字。
两人之间静默许久,一直到季漪听到湛柯沙哑着嗓子说:“对不起。”这份寂静才算被打破。
季漪深呼吸了一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五年前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提起过往,季漪觉得自己心头被开了一刀,想起过去的陈砚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她害怕看到五年前的陈砚。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季漪语气显得很平静,只是在说完后她可以坚定地看着湛柯,强迫湛柯和她对视。
仅对视一瞬,湛柯就下意识地移开、躲避。
他徒然生出慌乱感,低着头说:“对不起。”
季漪咬了咬下唇,痛感让她保持清醒和冷静,但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
“他真的经不住你再折腾一次了。”
“他为了了结你们那段感情,半条命都没了,他心理有问题你知道吗?”季漪问。
湛柯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起,他机械着重复,“对不起。”
季漪咬了咬牙,想要将那阵鼻酸压下去,“他到现在都不肯去看心理医生。最严重的是他刚从北京回来的那几个月,把自己关在出租房里,拉紧窗帘。酗酒,昼夜不分,睡不着,一个人在家会自言自语,会突然哭突然笑。”
顿了几秒,季漪语气冷了几分,“会自残。”
湛柯狠狠地抖了一下。
不是没想到,不是出乎意料。
是因为见过。
在北京,他把醉鬼陈砚带回家的那天。
陈砚吐脏了衣服,是他亲手给将陈砚的衣服脱下,然后换上干净的睡衣。
脱掉衬衫的时候,他看到了陈砚胳膊上的、胸口的、甚至腹部,全是旧伤疤。
密密麻麻。
当时在凌晨,房间开着暖黄的光,湛柯只觉得自己不太清醒,但动作下意识地加快,很快给陈砚换上睡衣。
后来他也不敢去想那天所看到的。
但那一瞬间的刺激给他的大脑留下了很深、很清晰的印象。
全是伤疤,整个上半身满布着。
那天晚上他把陈砚抱的特别紧,在陈砚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泪水滴落进床单,他道了一晚上的歉。
季漪就快压不住情绪,她狠狠的捏了一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疼的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从那之后他心理一直有问题,第一年基本是每周都会有那么一天,不得不请假在家,让他疯个够。”
“后来慢慢间隔就长了,上次他疯起来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他情绪一直在慢慢变稳定,加上认识会逗乐子的狐朋狗友,慢慢就很少看到他压着自己了。”
季漪鼓了鼓腮帮,极力控制着在眼框内打转的泪珠不落出来,她声音发颤,“真的不能再来一次了。”
对于现在的湛柯来说,最让他害怕的就是听到陈砚的过去。
他想把耳朵捂住,想大喊,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但那声音还是会无孔不入的钻进他耳中,拿捏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蓄势待发着要将他一击毙命。
别说了。
对不起。
他在心里重复着这六个字,浑身颤抖的低着头,眼中的泪径直砸在地砖上——吧嗒。
季漪仰头,深呼吸,“我说这些,重点不是要你愧疚要你悔恨,重点是要你知道,陈砚究竟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见到了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见到了他最疯狂的时候。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再接近他吗?”
“从你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只带出来了一条命。”
“再来一次,我怕他就真的把一辈子都搭给你了。”
他脚下那一片地被零零星星的泪水打湿,呜咽声即使有在刻意的绷着也会不经意地钻出来。
季漪站起来,飞快地在眼下抹了一把,带着很重的鼻音说:“我就说这些,希望你能听进去。”
她够客气了。
她怕自己说的不够庄重,湛柯会不当回事。
“给我个机会吧。”
季漪刚迈出步子,就听到男人低哑地声音,携着哭腔和鼻音,她从这一声中听出了湛柯的恳求。
季漪大概能体会到一点陈砚所说的感觉,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低下头,低三下四的求和,讨好。
陈砚会感到心痛。
季漪会感到不可置信。
“求你。”
求她?
季漪身子僵直在原地。
“陈砚问我是要当小三吗?对,是。只要还能见到他,什么身份都没关系。他跟我说,既然我铁了心要绿你,不应该告诉你一声吗?所以我想求你,你可以不可以当作……当作不知道,我只要时不时能见到他,能抱抱他,就这样就好。我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的……你答应我吧。”
湛柯依然对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湛柯求她给他一个当三儿的机会。
季漪有些绷不住自己了,她一直觉得陈砚会为了爱情牺牲那么多是因为陈砚用情深。
真正面对了双方之后,季漪清晰的感受到了这种爱情带来的绝望感,
压抑到窒息的绝望感。
她冲湛柯大吼道:“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你!离陈砚远一点!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再来见他!你听懂了吗!?”
湛柯只是摇头,“我做不到……求你,求你。”
季漪眼泪夺眶而出,她愤愤的抬手将泪珠抹去,然后一字一顿地告诉湛柯:“你听着,我不是以一个正房的立场在警告一个三儿不要接近我老公。我是以一个旁观者地身份告诉你,不要再接近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