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公司地下停车场前段时间刚出了点事,最近都严查呢。”
“你猜那个摄像头开了没有?”
杨兵回头盯着直对着这边的摄像头看了看,愤愤地低骂了一句“操他妈的”,然后猛地回头对陈砚举起了棍子。
“打我算故意伤害罪,”陈砚往后撤了一步,然后说,“我这人遇到屁大点事都喜欢请律师。”
杨兵挥棍的手迟疑了,陈砚又说:“要不你还是砸车吧?”
杨兵眯了眯眼,“你他妈耍老子?”
陈砚心说我不耍你耍谁,在场还有第三个人吗?
杨兵又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觉得事情不太对,迈开步子就要走。
陈砚喊住他,“别走啊。”
杨兵回头横了他一眼,没理会,继续往前走。陈砚说:“你得回来给车主赔礼道歉,你这么走了他一准儿报警抓你。”
杨兵步子顿住了。
他动作有些机械地回身,用棍子指着车,“你说,车主?”
陈砚点头。
杨兵咬牙切齿,“这他妈不是你的车?”
陈砚皱眉,“我哪儿买得起法拉利。”
杨兵快步走向陈砚,“那你他妈给老子装个屁?□□妈的!你他妈故意激老子砸这车是吗?操!你他妈自个儿赔去吧!”
陈砚往后又撤了几步,见杨兵的棍子挥过来,动作敏捷地闪身躲。每一次都成功躲开让杨兵更加不爽,挥舞的动作加快了不少,陈砚渐渐有点力不从心。他试图牵制住杨兵的胳膊,但事实是躲都来不及,更找不到反击的机会了。
陈砚扫视了一眼监控,慢慢开始有意识地往边上躲。
监控死角。
陈砚动作不如刚才敏捷,连着两次被棍子的边缘擦过小臂,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
杨兵渐渐兴奋起来了,“操!小白脸,让你骗老子!老子今天让你死这儿!”
陈砚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在等时间,等走到监控死角,他才能反击。
陈砚打过的架太多太多,遇到的对手什么样的没有?这种只会使蛮力的人他见得多了,也打的多了。虽然这些年很少动手,但是当年积累下的经验和肌肉记忆还是存在的。
“我今天就让你死!”
陈砚没答,只是盯着他。
“听说你喜欢男人?那我打死你也算为民除害了,”杨兵大笑着,“你们这种死变态早该下地狱。”
陈砚脸色变了。
他倒不是在意自己被说同性恋,他在意的是为什么杨兵会知道?
杨芩是不是也知道?
一旦告诉了季漪妈,季漪的日子绝对安稳不下去。
如果季漪妈到死都揪着这事儿不放,遗言是“死不瞑目”的话,这也许会成为季漪一辈子的噩梦。
他害怕有一天季漪也会像他当初那样,一边说着“同性恋没有错”,一边发疯似的寻求更多的人来告诉他“是的你没有错”。但收到再多的肯定,心里也会渐渐没底,对自己越来越怀疑。
趁他愣神的一瞬,杨兵高高举起了铁棍,是瞄准了陈砚的头去的——
“陈砚!”
陈砚猛地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一抬眼,高举起的棍子即将落下——
他想躲,却力不从心。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收到了一个很强的外力,将他往一边拽,他步子不稳地向那边倒了过去,坠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哪怕他一时间还处在受惊的状态里,熟悉的味道顺着鼻腔传入大脑,大脑机械地做出了反应。
——湛柯。
铁棍落在了地上。
重重一声——
陈砚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湛柯喘着粗气晃了晃怀里的人,“陈砚,受伤了吗?陈砚?”
杨兵一看来了人,收起棍子砖头就想走,湛柯语调泛着寒意,对他说:“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陈砚渐渐回神,他咽了咽口水,扶着湛柯的胳膊,借力站稳。
故作轻松的对杨兵说:“不等车主回来商量一下赔偿款的问题了吗?”
一听到跟钱有关的,杨兵立刻就急了,“这他妈又不是我……操,是你他妈让我砸的!”
陈砚挑眉,“我让你拿着棍子来找我的?我让你挥着棍子砸车的?”
杨兵有些慌了,他将棍子扔下,下意识的在衣服上抹了两把手,“我……杨芩让我来的,你们找她赔!”
陈砚简直要气笑了。
杨芩要是有钱至于来找季漪?
这事儿如果真的摊给杨芩,这钱到头来也得是季漪出。
陈砚咬了咬牙,刚想骂人就听到湛柯说:“不管谁赔,打人的是你。”
杨兵只关心钱,打不打人的事情在他心里形不成概念。
“操,我他妈就打了怎么了?他他妈该打!”
一句没骂爽,杨兵愤愤地说:“傻逼同性恋,不就是个给人艹的玩意儿,我他妈打他都算轻的。”
他话音刚落下,就感觉到眼前一个身影闪过,感受到了那个身影带起来的一阵风,紧接着感受到了落在他脸上的一拳——
痛感铺天盖地,嘴里都是一股子腥甜。
湛柯一拳打下去,随即一手揪住杨兵的领子,另一只手将他被打偏了的脸转正,强迫杨兵和他对视。
“你想死?”
杨兵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我-操-你-妈!”
湛柯又补了一拳,没刚才那么重,但又一次将杨兵的脸打偏。
“闭上你的嘴。”
保安姗姗来迟,报了警,警察将杨兵带走之后他们向陈砚连声道歉,一口一个对不起陈总。
陈砚扫了他们一眼,只是说:“你们梁总的爱车被误伤了。”
保安一个激灵,“梁梁梁总的车怎么了……?”
陈砚笑了一声,“给砸了个坑。”
保安愣住了。
陈砚又说:“不是我砸的啊。”
保安点头如捣蒜,“当然当然您怎么会是这么暴力的人,我我我们会给梁总说的。”
陈砚点头,然后跟警察去做笔录。
湛柯一路上问了不下十次“有没有受伤”,陈砚都只觉得累,一个字都不想回答。
做笔录的过程中陈砚也比较平静,过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之后,他显得异常沉默。
一直到两人走出警局,湛柯都没收到陈砚的一句回答。
他有些颓败地追在后面问:“要是刚才我被打伤了,你是不是就会理我了?”
陈砚步子停住,深呼吸一口,回头看他,“你能不能别问这种没屁用的问题。”
“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命跟那种人赌。”湛柯说。
“我赌什么了?”陈砚气有些上头。
“那为什么不跑?”湛柯想到自己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就觉得脑袋里突突的跳,“他拿的是铁棍,一不注意会没命,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如果刚才出了意外,他打到你了怎么办?怎么办陈砚?”他语气越发激动。
陈砚心里清楚湛柯说的有道理,他知道自己刚才就是在拿自己的安危换监控录像。
也知道刚才是湛柯救了自己才免于一难。
但那一声谢谢他在上警车前就已经说过了。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地反问——
“你知道我以前靠什么过日子吗?刀尖舔血的事儿我干得多的去了,拿棍子的拿刀的拿砖头的,我什么样的架没打过?”
“你以为我很在乎命吗?”
湛柯哑声说:“我在乎。”
陈砚笑了。
他憋了好半天,后知后觉害怕和紧张,面对湛柯的无力和艰涩,全都汇聚在一起的感觉让他无比煎熬。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身体上的摧残不能真正的杀死一个人,但心理上的摧残可以。”
“虽然有些话自己说出来就显得很矫情,”陈砚自嘲,然后说:“但我还是想说,如果真正算我经历过死亡,应该是五年前。亦或者说,是我17岁到22岁,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死亡过程。”
“你怎么敢说你在乎我的命?”
第34章 chapter 34
他做不到“过去就过去了”这样的洒脱。
反之,过去的一切会反复在他心头研磨,就算已经磨到鲜血淋漓烂肉模糊,也不能停止。
湛柯嘴唇发颤,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感觉到嗓子眼干涩着疼。
他就愣在原地,与陈砚短暂对视的几秒后,看着陈砚垂了垂眼睫,转身离开。
湛柯盯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喉头紧涩,“陈……”
“老公,回家了。”
季漪恰好赶来,目光在湛柯身上仅停留了一瞬。
她熟稔地挽上陈砚的胳膊,两人一同离开了。
湛柯突然发现,兜兜转转互相折磨了十一年的两个人,彼此之间连一个爱称都没有。
从前是他不让。
现在是他不敢。
陈砚也曾在-情-动时用力抬起身子凑到他耳边,低喘着喊“老公”。
他也曾为这个爱称激动到浑身一颤。
但后来也是他在事后冷着脸告诉陈砚,不要乱喊。
陈砚以前乱喊过的称呼太多了。
当年他沉着声拒绝过的种种,这些年都令他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