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白笑着说好,难为这些人还能这么苦中作乐,跟着张桥下楼,两人并排往前走。
两人年纪差了六岁,但个头却差的不多,岑白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灰暗的建筑,呼出一口长气,问他:“怎么选在这边?看起来你上班也不是那么方便,是这个小区都不提供暖气吗?”
张桥点头:“所以房租才比我们那小区也便宜啊,刚开始讨生活是有点难,但是我们有梦想所以还好。”
岑白弯了弯嘴角:“就你们几个人能赚到钱吗?我都好奇你们有工资发吗?”
张桥摸了下鼻头:“当然有,只是不太多,人手少,而且我们几个家庭都差不多,找投资也没人看好我们,只能一边接点外包活然后再支撑我们的游戏进度,熬过这段苦日子以后就好,等哪天所有人都能玩我们的游戏,今天的苦就没白吃。”
岑白想这位主角还没出息的时候也挺单纯还直冒傻气,看了眼头天空不怎么明亮的星辰,今天虽然没下雪但天气也不算好,昏黄的路灯落在发亮的冰面上,哪怕是走得小心翼翼依旧还有点打滑。
专心留意脚底下的张桥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再三确定自己没听错,踩在小石子上滑了下,要不是岑白手快将他给捞住,只怕要摔个结实:“我给你们投资怎么样?”
张桥愣了愣,笑起来,在岑白的头上拍了一下:“小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钱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手和脑子肯定还能赚回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别被钱牵着鼻子走。”
岑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马路上,正好一辆豪车从眼前驶过,奇怪的是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黑亮有神的眸子,车窗升上去后隔绝了两人的交集。
岑白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悠悠说道:“我投资你们的项目也是为了赚钱,也算是为了贿赂你,堵你的嘴。想试试吗?”
张桥脸上的笑最终消失变得严肃,他本该对这个小屁孩的话嗤之以鼻,但是这个男孩脸上笑竟透着某种力量,成熟又气定神闲,好像他见过的那些大老板身上就有这种气质,虽然有点扯,但是说不期待是假的,他们看似年轻,但是梦想是奢侈又易流逝的,现在可以坚持下去,但是过两年呢?三年呢?他不想最后走到连友情都维持不住的地步。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有价值,可以,我们的项目前期需要三十万,而且这还不包括办公场地、人员招聘等各项开支,岑总,你拿的出这些钱吗?后期开发更涉及到很多,钱也不会少,你要是能帮我们解决资金上的所有困难,我和那帮兄弟们给你打一辈子工,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岑白嗤笑一声:“别用那么悲壮的表情看着我,不会让你去送命,也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只要你将我们小区的负责人约出来见个面,能办到吧?这是秘密,即便对你的那些好兄弟也不能说,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事对张桥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老板的小舅子还住在这里,但是让人家卖这个面子不太容易。
这个时候公交车来了,岑白比他先上去,等他坐下听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打开手机一看,看到上面的转账信息有点五味陈杂,他真的以为这小孩是在说大话,毕竟他家公司才破产不久,要是有钱也不会住到这里来,他今天吃午饭的时候还在本地新闻板块角落里看到他爸妈离婚的消息。
原本以为岑白过的很落魄,哪知道人家就能轻轻松松拿出五十万,惊讶地看向岑白,岑白冲着他笑:“这是我的诚意,事情办妥了,你们需要的一样都不会少。”
岑白在前世有段时间闲到发霉,他想出了一个点子,那是给予创业者的一次机会,只要他们的点子能吸引他让他觉得有利可图,他就会投资,哪怕最后以失败告终,损失全由他自己买单。
那天来报名的人不少,当然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人,只可惜岑白是个挑剔又狠辣的人,他的那双眼可以轻松地看透那个人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念头,所以那些人只能败兴而归。
张桥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当初跟在他身边的新助理曾好奇的问他难道不怕这些人最后只留他一个空壳,将技术转移,到时候吃了亏吗?
岑白那时笑得很轻松,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先看为人处事如何,再看工作上的行事作风,想在他手里捞好处那是不可能,人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他会让他们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从来都是个小心眼的人,当初也不是没让人从那座城市里灰头土脸的消失。
张桥的眼睛里装满欣喜与激动,甚至还有感激,他这个团队核心承担了太多的压力,他怕同伴禁不住社会的压力退出,更害怕自己承担不起整个团队的梦想到最后成了落荒而逃的胆小鬼。
“明天我会去见他,由他出面肯定能见到老板。”
两人在各自家门口互道晚安,张桥回到家看到坐在沙发里戴着眼镜还在绣鞋垫的奶奶,笑着说:“都说不让您做这些了,怎么还这么费眼睛?”
张桥快步走过去,蹲下来将头靠在奶奶的膝盖上:“奶奶,也许很快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您也不用再舍不得花钱了,过几天有空了我带您去买几身新衣服,过年穿。”
张奶奶笑着说:“我也不指望你发财,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再过几年给我带回个孙媳妇来,把婚一结,我这就放心了。眼跟前的例子,你看对门当初多有钱,到最后还不是这样了,我看着那孩子妈妈也心疼,那是从没吃过苦的,爬几层楼都喘。那天的几个歪心思的又上来敲门,被我给打走了,咱们这里多好啊,就是被这些人给搞臭了。”
张桥皱了皱眉,能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搬离这里,到治安好点的地方去住。对了,岑白有钱为什么不直接搬走?
岑白回到家看到从厨房端出饭菜来的妈妈,笑著称呼了一声:“妈,我好饿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乐雪看到儿子所有的烦恼都抛开了:“去洗手马上就能吃,怎么也不见你带书包,不做作业吗?”
岑白说谎不脸红:“我在学校做完了,书包那么重,我还在长身体压坏我怎么办?”
洗完手母子两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并不避讳那些让人伤心的事情,乐雪很自然地说出自己在签字的那一刻心里的无奈和叹息,半辈子过去了才发现自己过得稀里糊涂,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今天下午我想了想,我什么都不会,只有厨艺还不错,我是慢性子做这个不行,怕客人等不耐烦,我做些蛋糕去卖怎么样?”
岑白刚咬了一口辣牛肉,被乐雪这话给呛得咳嗽起来,接过乐雪递过来的水,喝完才好受点:“现在有那么多大牌店,人家各种手续齐全,吃的放心又安全,谁会吃你这种三无小产品?你可别到时候被人四处撵来撵去。”
乐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会不会说人话?你别管,我有办法。”
岑兆亮话说的好听,什么有难处了去找他,真找过去说不定会将他们母子俩给打出来,那十万块钱够做什么呢?房租、日常开销、孩子的学费,等阿白将来上大学需要用到的钱更多,她不想办法能行吗?她可以过得糟糕,但是儿子的人生还很长,不能受这个委屈。
岑白洗完澡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必须要尽早将这件事定下来,在乐雪真的出去做买卖之前将那些人撵走,将早已形虚设的保安室给用起来,别人如何不是他该关心的,但是这里变成他的之后他就是制定规矩的那个人。
小区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这个时候才晚上十点,很少有人已经睡觉,有孩子的哭喊声,还有两口子吵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本该安静的夜中成为新的噪音。
都是为了生活而妥协,因为穷有个能够安身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夺走了这些异乡人唯一的栖息地,他……
算了,这不是他该想的事情,他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别人的生与死和他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些在底层挣扎却还不忘将丑恶心思暴露的人。
他一个人在高处生活惯了,没有极致的华丽也没有刺眼的黑暗,而现在他有驱逐这一切的能力。
很快闭上眼睛,他想等装修工作室的时候顺便将这屋子也重新收拾一遍,他实在无法忍受。
黑夜中,线条流畅奢华大气的豪车冲开寒风的桎梏平稳地驶向别墅,夜色中只有这一辆车,还没回到家已经感受到了冷清和无趣。
秦叔往后看了一眼发呆的男孩,笑着问:“那个就是岑家的小公子吗?以前没机会见,看起来挺开朗的,旁边的看起来年纪不小,不是你们同学吧?”
“不是,我不认识。”
那两人亲昵说笑的样子在脑海里闪现,还有那个人快要摔倒的时候岑白伸手拉了他一把,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复杂的情绪,是疯了吧?
家业被夺,像个关在笼子里的畜生一样活得麻木呆滞,从来没打算向这些人低头的柴峻无法接受心情被别的人和事影响,唇紧抿着,英俊的脸绷紧,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