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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大少 (迟小爷)


  想到这,赵万钧故意又板起脸,沉声道:“往后要是再跑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跳舞,我就把你逮回去关禁闭。”
  沈惜言骄矜的少爷脾气好不过三秒,立刻条件反射拿话噎他:“你又不是保卫员,没那个能耐关我!”
  “我有没有能耐,你试试就知道了。”
  赵万钧拉过沈惜言的手,放在腰间冰冷的枪管上。
  沈惜言吓得一个哆嗦立马缩回座位,默默腹诽:九爷脾气大得很,比他的枪还大。
  赵万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发动了车子。


第24章
  车是赵万钧亲自开来的,他没打算放沈惜言下车,直接把车驶离欢乐厅。
  沈惜言倚在座位上,也没问九爷要带他上哪去,反正九爷是不会害他的。
  车窗开了一半,风从两边灌进来,沈惜言拨开乱发大咧咧地瞧着九爷,直到欢乐厅的灯光从九爷英朗的侧脸逐渐剥离。
  “送你回去,你非要玩洋人的东西,赶明儿带你上六国饭店转转,省得你个小东西又往不三不四的地方跑。”
  沈惜言猫一样懒懒地问:“六国饭店是什么?”
  “东交民巷那边洋人开的,番菜、舞厅、电影都有。”
  沈惜言醉意朦胧的眼神一亮:“电影?我喜欢看电影。”
  “嗯,记下了。”
  沈惜言脑子没转过弯,九爷说“记下了”是什么意思?
  他压下突然躁动的心跳,撑着下巴晕晕乎乎望向窗外,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车灯亮着。
  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车终于开到了宽敞些的大街上。
  “手腕疼不疼?”
  沈惜言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有一圈红痕,是刚刚被九爷握出来的。
  沈惜言撇了撇嘴,哼了一声:“疼死了。”
  “疼给你揉揉。”
  赵万钧直接拉过沈惜言的手放在自个儿大腿上,轻轻揉了起来。
  沈惜言被赵万钧突然的动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足足愣了小半盏茶的工夫。
  他瞥了眼九爷,对方正怡然自得地单手开着车,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车里安静极了,手还被人握着,沈惜言觉得不自在,便想扯个话题聊聊,谁知一开口就是:“那位柳小姐长得很标志吧。”
  “标志啊,特好看。”
  “哦,那恭喜你了……”
  赵万钧似笑非笑问:“恭的哪门子喜?”
  沈惜言闷闷道:“恭喜你要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太太了。”
  “那可不成,我这人打小就好胜,凡事总要争个最好。”赵万钧说着,手指霸道地挤?进沈惜言的指缝里,“她没你好看,不是最好的。”
  赵万钧一番话如同惊雷,在沈惜言原本醉意丛生的心里瞬间炸开了花,炸得沈惜言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沈惜言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顶着一颗热气沸腾的脑袋大叫道:“哎呀停车停车,我热,头好晕,我不坐车了。”
  严公馆就在前面不远处,赵万钧把车停了下来,放沈惜言下去了。
  沈惜言几乎是逃也似地跑下车,连玫瑰落在车上都没发现。
  赵九爷拾起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香味和他在沈惜言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他看向沈惜言落荒而逃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将玫瑰放好,下车跟了上去。
  他一直在沈惜言身后五米远的位置,没有靠近,他知道小少爷还是被他给吓坏了。
  他念军校、上战场,攻城略地那一套早被他玩的炉火纯青,但攻心不一样,尤其是攻一颗天真懵懂的心,一个不留神就会拿捏失误。
  赵万钧目送沈惜言慌慌张张跑进严公馆的门,不一会儿,家主严昌平就出来了,赵万钧收了笑脸,负手站在树下。
  严昌平是来道谢的,一见九爷便笑没了眼,作揖道:“多谢九爷前些日子为严某人行的方便,承蒙照拂,日后定携礼拜访。”
  赵万钧摆摆手:“送礼就免了,替我把沈惜言照看好了,你走道自然方便。”
  “当然当然,惜言是犬子发小,那就是我好侄儿,我太太也喜欢他,就算九爷不说也肯定会安置好惜言。”
  “记住你说的话,把儿子管好,以后别再让我大晚上跑去欢乐厅里找人。”
  赵万钧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可严昌平听罢,老脸都绿了,他立刻战战兢兢道:“还请九爷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收拾那混账玩意!”
  *
  沈惜言又做梦了,但这次梦中不再是什么芬芳旖旎,也没有那个人,而是一场困扰了他十年的恐惧。
  他梦见十年前,他最喜欢的那位大哥哥苏宴笙,被瞿府的老爷瞿德荣当街把腿生生打断。
  他亲眼看着那双会跳《霓裳羽衣舞》的腿不复存在,空留一地模糊血肉……
  他当时还小,不明白苏宴笙的身份,只知道苏宴笙原本是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穿彩衣、乘箫鼓跳舞的,平时会摆些可口的点心招待跑去河边玩耍的嘴馋小孩,后来不知何时就进了瞿府,从此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不过他有次与严书桥捉迷藏,在瞿府后院外的草垛子上,看到苏宴笙被瞿德荣的二儿子瞿景铄抱在怀里啃脖子的场景。
  那奇怪的一幕一直印在他脑海里,直到长大懂事了他才明白,原来苏宴笙是瞿德荣纳的男“妾”,所谓男“妾”,意义非同女妾,侍奉承欢都与之无关,唯一的作用就是用阳气镇作祟阴魂,镇的是瞿府过世的大夫人。
  他当初看到的也不是什么啃脖子,而是在做那种事。
  那天,在烈日昭昭的大街上,一群饭后闲人将断腿的苏宴笙团团围住,往他身上扔烂菜叶子,破口辱他是喜欢男人的败类,是勾引自家少爷的**,是瞿大夫人死后派来的妖人……在场每一张义愤填膺的脸上,无不极尽鄙夷。
  而身在叫骂声中心的苏宴笙,嘴角却始终噙着一丝笑温柔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穿上了曾经艳丽的彩衣,拖着断腿往秦淮河边踽踽行去。
  站在酒楼上的沈惜言看见此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苏宴笙一定很疼。他咬着手指抽抽搭搭问父亲:“爸爸,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往宴笙哥哥身上吐口水?”
  “因为他是怪物。”
  “宴笙哥哥才不是怪物!”
  父亲收了看热闹的表情,冷笑一声,满含轻蔑道:“小孩子家家,懂个屁,这是他应得的!断袖分桃,大逆不道,男的勾引男的,不是怪物是什么?怪物就该被世人唾骂,遭乱棍打死,死了连祠堂都不收,最后变成孤魂野鬼!”
  ……
  “不,我不是……我不是怪物!”
  沈惜言低吼着从噩梦中惊醒,父亲说那番话时略带狰狞的表情还犹在眼前。
  天色熹微,窗外一片压抑的青灰,他在七月初晨的燥热中出了一身白毛汗,连手都在抖。
  他翻身下床,逃也似地冲到水盆旁往脸上扑清水,直到完全清醒才停下来,撑着铁架直喘粗气。
  房间昏暗,晃荡的清水倒映出他苍白的脸色,犹如苏宴笙投河那日,吞没倩影的秦淮河面。
  这几日来,他一直掩耳盗铃、妄图压抑的可怕东西,终于还是与他面对面地现了原型,直勾勾盯着他,叫他不敢擅动,也无处可逃。
  他愣愣地望着水中如恐惧般扩散的波纹,心脏突突直跳,耳边依稀萦绕着苏宴笙断腿时声嘶力竭的惨叫,眼前浮现出泡到发胀、缠着水草的尸体。
  还有那句人群中传来的那声戏谑——看吧,男人喜欢男人,不得好死,这就是违背伦常的下场……
  他知道,九爷昨晚说的不过是句普通的玩笑话,像九爷这般英明神武的男人,又怎会甘做他人口中的异类?
  可就是这样一句玩笑话,却如同狠狠一拳,翻起他深埋的恐惧,正中了他的命门。
  而现在,他急需一个答案,自己究竟是不是……
  是不是那个会不得好死的怪物。
  天没亮,时候还早,沈惜言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穿好衣服从二楼下来,正巧撞见跪在客厅一脸菜色的严书桥。
  “书桥,你怎么了这是?”
  严书桥闷闷道:“我被我爸罚了,昨儿不该带你去欢乐厅的。”
  “都怪我,我替你去跟严伯伯说一声。”
  “别,这次就当我长教训,以后见了赵九爷绝对绕道走,你也别跟他走太近了。”
  听到“赵九爷”三字,沈惜言就跟被什么烫了一样,差点儿碰翻手边的双耳珐琅彩花瓶,不过好在严书桥早就困得迷迷瞪瞪的,压根没发现他的异常。
  “我跟他,平日走得很近吗?”沈惜言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起拳。
  “何止是近,你才认识他几天呀,就差黏在他身上了,都说了他们姓赵的不是什么好人。”


第25章
  初晨的清音馆内还没什么生意,那悠悠乐声却已然扬起多时。
  沈惜言早早地坐在了雅阁里,身后两位女子拿着小团扇给他扇风,动作虽然麻利,但脸上难掩困意。
  他们开张这么久,还从没遇见过这么起早贪黑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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