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焱踱步进场地外的柳树阴下,看着场上肆意挥洒的身影,从中一种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青春气,他这才意识到他们原本是十八岁的少年,可以勉强被称之为成年人。
“哎呦,你这是怎么搞得?怎么撒了自己一脚?”
张焱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正跑过去给一个齐刘海的女生递纸巾,那个齐刘海的女生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接过马尾辫女生手里的纸巾胡乱擦了一下转身跑了。
张焱微楞,这姑娘也太内向了。
场上的男生们见江月突然跑了,都下了场,问:“怎么了?”
胡冰来了一个三分起跳把球扔进了篮筐,走到张焱身边,问杨莉莉:“江月怎么突然跑了?”
杨莉莉说:“撒了一脚的咖啡,回去换衣服了——组长你还记得我们啊,天天跟小帅哥去哪儿鬼混了”
车翔和李铭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以及三观粉碎后又重新建立的释然。其中掺杂着某些“我知道真相”的得意。
胡冰一脸正直的说:“吃饭做饭写作业。”
他说的自己都感觉有点悲哀,娘的这也太纯情了,还他妈同一个屋檐下,胡冰觉得自己可以封为胡下惠了。”
杨莉莉表情有点空白,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这俩人:“你们住在一起?你不是住宿舍的吗?”
李铭:“……”
这里面大概只有李铭最清楚,胡冰过年以后回宿舍的次数基本约等于零。
李铭赶紧上去解围:“哎,好不容易空闲一天,没课没作业的,哎,国际展览中心这几天有花卉展览,要不我们一起去赏花吧?据说全国各地来了很多人游览,热闹极了。”
车翔瞪了胡冰一眼,赶紧凑上前帮衬李铭:“对对,这个点正好,咱们先去逛街吃个饭,然后一起去花展,等逛完之后再一起吃个晚饭。胡冰这几天不在,就让他请客好了。”
胡冰微笑的默认了这种安排。
一听到请客吃饭花卉游园这种事,这种算不上八卦的八卦早就被抛诸脑后了。几个人开始欢呼着讨论晚上的大餐吃什么
张焱悄声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在家等你。”
胡冰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张焱:“我跟他们又不熟,凑一起吃饭干什么?交流感情吗?”
胡冰:“我不管。”
张焱:“……”
李铭说:“杨莉莉,你和刘婉琳一起接一下江月,看她衣服换好没,别学组长老不参加集体运动。”李铭转了一下篮球:“人类是群居动物,一个人顶不了一片天。”
于是杨莉莉和刘婉琳手牵手一边打电话一边接人去了。
20分钟后,卫城大学公交站牌站了一排八个人,五男三女,比例十分不均衡。车翔只是负责帮衬解围,并没有打算真的和他们一起去花展。人群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砍架的。但是李铭说他们组内的气氛现在十分的诡异,有种说不清楚的诡异,硬是把他拉过来垫背。
距离国际展览中心五百米的路上就已经开始堵车了,川流不息,他们先吃午饭再赏花的计划彻底泡汤,临时改为先买个煎饼果子一边走一边吃,站在门口吃完再进去赏花。
甫一进门,浓郁的花香就扑鼻而来,肾上腺激素瞬间被点燃,兴奋和激动涌上心头。绿地毯铺成的地面,天顶的钢架子上吊着一盆盆吊兰,不同的花卉被分成不同的展区,标志了详细的名称、科属和作用。
只可惜装修布置有点商业范儿,没什么艺术情调,一个个的展区像是一个个的田字格,规整严肃的让人肃然起敬,像是来参加一个什么研讨大会一样,没有丝毫的浪漫美,只有浓郁的芳香能激起一点荷尔蒙。
张焱属于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种类型,热闹的人群和好玩的东西都能使他动若脱兔,但是能让他静若处子的还真不多,目前只有胡冰一个。
张兔子兴奋的三两步蹦跶进人群,走进了菊花展区,对着一朵紫色的非洲菊拿出了手机,细心的拍下了完整的花朵。
张焱回头正看着胡冰跟在他身后,于是随口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紫色的花。”
胡冰难得见张焱这么兴奋,也忍不住高兴起来:“你不是喜欢白色吗?”
“但是白色的花太普遍单调了”,张焱说,“太普遍的东西往往很难让人喜欢。”
胡冰:“谁说的,喜欢狗的就很多,我去逛个公园都心惊胆战的,现在竟然有在宿舍里养狗的,还好我走得早,要不然我指定投诉他们。”
张焱想起两个人刚开始约会的时候被狗追的满山跑的情形,冷哼一声说:“我正打算养条狗,哈士奇怎么样?正好改改你这怕狗的毛病。”
胡冰:“……”
“好老婆,你忍心看我每天被狗追的无处可躲的模样吗?”
张焱:“忍心。”
胡冰:“……”
江月站在一片爬满藤本月季的铁架子之后,似乎在细看月季花的小吊牌,其实凑近了能从缝隙里看到对面的人。她突然觉得胡冰和张焱亲昵的有点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兄弟哥们,她细心的察觉到张焱好像有点依赖他。
其实胡冰很容易给人一种安全感,他总是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这种靠谱仅次于李铭。情商高,智商也不低,上可以呼朋唤友,下可以照顾弱小。只是胡冰有时候说话有点开门见山的直接,没有李铭那么细心周全,但是却可以扛得住大事。
他们导师的教育方式是以小组为单位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遇上涉及组内利益的事,都是胡冰周旋在导师和学生会之间争取回来的。
江月没有偷看很久,她草草的对着吊牌拍了一张照,好表示这次没有白来,于是顺带着把缝隙对面的人一起拍了进去。然后转过身,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看有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她余光扫见了有人在看她,就像她偷看别人一样,但是她旁若无人的走了。
一行八人渐渐被冲散在人群里,三个女生自觉组成一队,胡冰张焱一队,剩下的三个男生一队。
杨莉莉还挺激动的:“哎哎,看到没,冰哥那个好哥们真是太帅了,就是咱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吧?听说他挺害羞的,要不跟组长去要个电话?交个朋友也挺好的,带出去多有面儿啊。”
刘婉琳笑道:“花痴,不帅也不会把咱组长拐跑那么久了,都不上朝了。”
杨莉莉激动的跳脚:“我爱死害羞的男生了,太可爱了。”
江月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心说张焱可不是可爱的类型,也一点不害羞。
杨莉莉撞了她一下:“你笑什么?”
江月一脸空白:“啊?没,没什么。唔,不过他确实挺帅的。”
杨莉莉更激动了:“哎哎哎,看到没?连江月都这么说了,这可是石锤认证。”——毕竟江月从来没有夸过男生。
刘婉琳一噘嘴:“唔,行,你去跟组长要电话吧,看他给不给。”
杨莉莉好哥们儿似的一拍她的肩,“一起呗,万一他想踹我我还有个垫背的。”
“我觉得他指定会踹你”,刘婉琳失笑说,“踹死你这个死花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还想泡他兄弟!而且还是天天和他腻在一起的好兄弟。如果你们俩有点什么让他怎么做?”
杨莉莉意味深长的说:“吃窝边草的还少吗?又不止我一个。”
江月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于是插嘴说:“我去个厕所,电话联系。”
江月走后,杨莉莉看着她的背影问:“你觉得她知道吗?”
刘婉琳:“看这模样指定知道,要不然她躲什么?”
杨莉莉转头看着她 “那你觉得她有那个意思吗?”
刘婉琳白了她一眼,“这还用问吗?”
“哎,什么意思啊?”杨莉莉跟上她,两个人开始悄声八卦。
国际展览中心很大,江月只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只是没想到不知不觉真的走到了厕所门口,于是就顺便进去洗了个手。
镜子里的人留着齐刘海,气质像常年阴湿见不得光的苔藓,没有丝毫夺人眼球之处,却还总是下意识的以为有人在关注她,说话行事底气不足战战兢兢。其实就算她光明正大的给张焱拍张照,也不会有人察觉什么。最不济大家只会认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江月抽出一张纸擦干净手,离开了人群绕到了员工休息室挨着的后花园,后花园被一条宽约十米的河穿流而过,她靠在大理石栏杆上看着湖底的水,然后她在湖边的芦苇荡中,看见了依偎在一起偷偷亲吻的两个人……
胡冰拉着张焱的肩膀只轻啄了一下就没事人似的赶紧放开,揪下一片叶子开始细致的研究怎么把这玩意变成哨子,“哎,你会吗?我记得小时候去旅游坐船的时候,有一个船夫顺手就编了一个哨子,还能吹出不同的调调呢。”
张焱冷哼一声:“你可以问问水里的鱼会不会,毕竟这是它们的地盘,说不定手艺会代代相传下来呢。”
胡冰“嘿嘿”笑了两声,“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