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
张焱关上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胡冰没上来。
他回卧室放下东西,躺在床上合眼发了会呆,感觉自己有病,心里烦躁不已。忍不住拿起床头的闹钟使劲摔了出去。
胡冰敲门的手还抬在半空中没落下,就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当啷”声,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半晌方才落下——
“咚咚咚”
张焱蓦地睁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又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他虽然极不愿承认,但是心里的烦躁确实倏然消失了。
老旧掉漆的木头门打开,防盗门外是胡冰紧张的脸。两个人就这么对看了一会,然后张焱打开了门。
张焱进了卧室把自己卷进了被窝里,胡冰看了一眼地上闹钟的尸体,犹豫了一会跟了进去。他坐在床沿好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毕竟他认识张焱这么久,还真从没见他生气过。
“我……”,嗓子有点哑,胡冰干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悄声说:“我给艺术馆打电话了,明天我去把今天上课的内容复印一份……”
张焱合眼没动。
“别生气了好不好?”
张焱很想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你用不着安慰我。
“我没生气,我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似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似的。不过好歹还是说话了,胡冰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落下了一半。
“还说没生气,一路上都没搭理我”,他自作主张的爬上了床,十分绅士的把人虚抱在怀里,没有一点动手动脚的意思,甚至连力气都适中。
张焱现在有种回头把人强吻在怀里的冲动,可是他怕甜蜜的蛋糕只是诱饵,一不小心就会落入劫不复的陷阱。
幸福和痛苦应该是平等的,彼此失衡多一分就容易出现猫腻,这是他的教条。
浪迹多年,本以为自己是潇洒坦然的,现在却发现原来不过是懦夫而已,虚虚披着“浪子”的皮囊罢了。
“考试考几天?”张焱突然问。
胡冰微微抬头,看他还是闭着眼睛,遂又躺下,“三天,后天就考完了。”
胡冰见他不再不言语生闷气,顺势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调笑道:“我能亲你一下吗?”
张焱眼角裂了一个缝,白了他一下,“我说过,等我先亲你的时候。”
“唔,那你什么时候亲我?”
“……”
胡冰看着张焱合眼憋笑的脸,心想果然他说的“关键要骚”是对的。于是干脆在他头发里拱了拱,“嗯~好香啊。”
张焱“啧”了一声起身把他掀在了地上。一边笑看着趴在地上的人,一边揉了揉拱炸毛的头发,突然想起了那天此人穿着睡衣蹲在门口的样子,以及摸黑给自己戴上的毛线帽子。
这人,连鞋都没换,竟然还想着带上帽子。
心里不觉又软了几分,想着豁出去试一试也没事,到时候不管走不走的下去,狂风暴雨都在身后,总比现在焦虑为难的好。
胡冰被瓷砖冰的一激灵,一股脑跳起来钻进被子里取暖,“我的臀部受到了重创,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张焱想了想说:“等你考完试请你吃饭。”
胡冰露出头:“去哪吃?”
张焱一顿,看着他:“到时候我去你们学校找你,D搂法学系是吧?”
胡冰扯着被子狂点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张焱的那个眼神有点意味不明,似乎带着一股子试探似的。这个人,心思真有一万个窍了,比葵花籽还细密。
“那到时候再决定吧,你们学校附近餐馆应该很多。”
周四下午四点半,最后一声收卷铃声打响,各位大学生们欢欣鼓舞的迎来了寒假。北方冷冰冰的天气似乎突然不冷了,接连几日的大雪也经过一中午的日晒突然化了个干干净净,连水渍都消失无踪。
胡冰怀里抱着一本书,把笔夹在封面上,就要闪身走人。李铭一把拉住了他,严肃道:“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哎呀,短信我看了”,胡冰拖着他边走边说,“不就是纪检部突然抽查宿舍的事儿吗?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啧,你抢亲呢,每次走的都这么急。不一起吃散伙饭吗?桌子都定好了……”
胡冰跑出几米远,向后摆摆手,“散什么伙,日子还长着呢……”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走廊。
胡冰觉得张焱一辈子大概不知道“低调”二字怎么写,他出了楼道口站在台阶上往下一看:此人又穿了一身孔雀白!每个人从他身边走过都要看好一会,差点互相把脚踩了造成踩踏事故。
对于如此显眼的装束,某人十分气定神闲的抄着口袋挂着耳机听歌,看见他只微微翘了一下嘴角。
胡冰心想,怎么,今天是走冷酷风吗?
胡冰三两步下了台阶,凑近细细打量了一下。张焱穿着略宽松的裤子,裤子上挂着两根飘带,左右膝盖两侧各一个偌大的装饰口袋。上身是加绒的短外套,扣子没系。漏出一小截腰,腰线顺着挂在跨上的裤子看起来特别明显,有种……那裤子一扯就能掉的感觉,并且很想上手给他扯下来,顺便在那纤细的腰上捏两把。
胡冰感觉此时自己有点一言难尽,他眼睛盯着那一截腰,说都不会话了……
“走吧”,张焱说。
“……”
“走不走!”
“走,走走。”
他们走出了好一会,胡冰才问:“怎么今天穿这么正式?”
张焱:“因为我喜欢。”
胡冰先是卡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是因为跟我约会才穿这么正式的吗?”
“……”
张焱一脸一言难尽的转头看着他,“你可真是,青出于蓝啊,我都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
胡冰:“嘿嘿,是你教导的好。”
张焱大概打死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套路会悉数用在自己身上。
李铭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已经拐进了步行街的两个人,不明白怎么这俩人突然就这么腻歪了。胡冰之前也是常提起张焱,但是粘到天天找不找人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
一个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香风,李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月?
江月从他身边走过去一个招呼也没打这没什么稀奇的,她就算打招呼也是微笑的点点头,很少说话。
不对!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砸进了李铭的脑海里:难道江月刚刚也一直看着那俩人的背影吗?卧槽,难道江月喜欢的人是冰子?!
出校门是路口往左拐,而女生宿舍是往右拐,李铭注意到,江月右拐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左看了一眼。
完蛋了完蛋了,李铭忍不住抓着头发原地转了两圈,这下内乱了!国将不国也……
李铭心事重重的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离校回家过年。但是眼下,他的放假热情显然受到了重创。还好接下来有一个月的时间供他消化,要不然他真有点不知道面对□□和胡冰了。
□□讲义气,就是有点愣头青,简称“二”。可是这么楞的一个人,竟然学会了暗恋这种东西。单看他的个性和长相,他都是那种特别直接莽撞的人,一把扑上去才是他的风格。
“啧,这下难办了”,李铭叠着衣服感叹道,“我就知道兔子不能吃窝边草,今晚的散伙饭胡冰要是在的话估计会演变成真散伙。”
结果当晚的散伙饭胡冰和江月都没去,省的李铭尴尬纠结了。不过这么凑巧的事反而更让人多心。
胡冰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张焱的腰上瞟,喃喃道:“你腰冷不冷?用不用我给你暖暖?”
说着极为自然的把小臂勾上去:好细哦~
张焱竟然没反抗,就让他这么勾着。
他其实就是想试一下,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的话,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相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一直藏着掖着也不可能,直接出柜更不现实。最好的方式当然是隐约朦胧的,看出来就认,看不出来也不主动摊牌,这是最好的。
可这个朦胧到个什么程度,他确实需要验证一下。以及,最重要的还是看一下胡冰对此的态度。他见过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揣摩一个刚成年的小孩的心思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他是担心自己被感情遮蔽眼睛,才需得用些手腕。
张焱自嘲:真是嫁姑娘都没有这么庄重的了,自己是不是有点谨慎的过分了?
出了正门,外右拐个百十米,就是卫城大道,胡冰想起在卫城和他初相遇的那一天,于是问:“你不会要请我吃馄饨吧?”
张焱嗤笑一声,“那不就太辜负我这一身衣裳了?坐一下一个印儿,你是让我站着吃吗?”
胡冰心道:真讲究,看衣裳吃饭。
胡冰揶揄道:“那我们去吃什么?你定还是我定?中餐还是西餐,要不要点跟蜡?”
张焱:“……行,路边小卖部买根蜡,红的还是白的。”
“我靠,快呸两声,就算喜欢白色也不带这么玩儿的”,胡冰掐了一下他的腰……手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