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时候它正趴在沙发扶手上悠闲地舔着毛,听见门锁的响动也不关心,在我叫它的一刹那抬起了头,猛地跳下沙发朝我小跑而来。
“柚子。”我叫了它一声,心满意足地得到了它撒娇般的回应。
“长胖了好多啊你。”我伸手揉着柚子的脑袋,它蹭着我的手心,不时叫上一声。
“它啊,除了吃就是睡。”晏朝雨哼笑一声,“不胖才怪!”
柚子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舒服地在我怀里缩成一个小团子。
我完全不怀疑这一人一猫平时大概经常互怼,虽然语言不通,倒也不影响他们彼此嫌弃。
到了厨房,晏朝雨原形毕露,连菜要洗了再切都不知道。
我问:“你会做饭吗?”
晏朝雨手里转着一把准备拿来削皮的小刀,仿佛把玩一只签字笔一样游刃有余。
他诚实地摇头:“不会。”
我接过他手里的菜,打开水龙头细细地洗:“那你还让我来你家吃饭。”
晏朝雨两只手撑在大理石岛台上:“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你来我家。”
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其实他就算是说让我来他家看书做数学题我也会来的。
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数学。
晏朝雨的话总是有种魔力,哪怕你面前是不见底的深渊,他只要动动嘴唇,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还是愿意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这是一种天赋。
我很少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但晏朝雨说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我的一颗死寂了十八年的心,让我无所遁形,那些愚笨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人活着或许会说各种各样的谎话,但他从不骗我,撒谎的人眼睛是不一样的。
晏朝雨虽然帮不上忙,却也不急着出去,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我洗菜切菜,偶尔问点常识性的小问题。
等要下锅时我才想起我并没有穿围裙,不过他家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东翻西翻,晏朝雨给我拿来了他的两件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当我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衣服的袖子在我的脖子上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没有就算了。”我说着便要把他的衣服拿下来,“弄脏了我回去洗就好了。”
晏朝雨伸手制止了我,重新打好结:“别沾上油。”
我只好作罢。
晏朝雨家里食材并不多,我做了两个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我没有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饭还坐在一起吃饭,这样的场景很奇妙,但又很和谐,好像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一样。
吃完饭晏朝雨主动要求要洗碗,在我怀疑的目光下他收拾好碗筷进了厨房,果不其然不出两分钟,厨房就传来了乒乒砰砰的声音。
我无奈地看着摔出一个豁口的碗:“我来吧。”
晏朝雨乖乖退到一旁,
“渝夏,你好贤惠。”他突然开口道。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这位大爷你过奖了,这不算什么。”
如果我不会做饭,那我可能早就饿死了,周玉莹承担着一个家的所有开支,早年还会打两三份工,忙得顾不上我,而江立国只管自己的温饱,做饭是我的生存技能。
晏朝雨笑了下:“很适合结婚。”
“没有这个打算。”我淡淡地说。
“是吗。”晏朝雨并不意外,像轻声吐出一口气,“你总会遇到一个想要结婚的人的。”
我忽然发现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沟壑原来不止一条。
从一开始我就把结婚从我的人生里剔除了。
但晏朝雨和我不一样,他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而我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一个他喜欢上的人在一起。
我不够大度,也不够勇敢。
我既做不到看着晏朝雨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庄重宣誓,也做不到在他们交换戒指的时候站出来说我反对。
我说,你也会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仍然夹杂了一丝颤抖,努力克制后的成果好像也并不太令人满意。
晏朝雨低垂眼眸,好想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我纠结了几个轮回之后,他才缓缓给出答案。
“会吧。”
好像死刑宣判,我没有上诉的机会。
第24章
晏朝雨招呼我过去吃水果,忽然发现他切的苹果形状很奇特。
很像兔子。
“你还会这个?”我端详着盘中的苹果,好像一群兔子在玩丢手绢的游戏。
“我跟阿九学的。”他笑着看我吃下一块苹果,“她侄子吃苹果要是不削成这样就不愿意吃。”
“唔。”甘甜的汁液在唇齿间绽开,我赞许道:“挺可爱的。”
“喜欢吗,下次再给你削。”晏朝雨撑着一边脸颊看我。我想很难有人在他这样专注的目光下不动心,至少我做不到,只能用吃苹果来掩盖那一丝慌乱。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在加速流动,等我发现时,早就过了最后一班车的时间。
“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晏朝雨看着我说。
“可是我没带衣服。”我发现拒绝他是一件很难的事,只能找点其他的借口。
“穿我的。”晏朝雨回答得很快,“毛巾和牙刷都有新的。”把我的其他借口一并推回肚子里。
我给周玉莹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睡,这很少见,不过她也只是让我别睡太晚。
洗澡的时候我犹豫着要不要锁门,都是男人,洗澡锁门也太好笑了。
可我心里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洗完澡换上晏朝雨的睡衣,穿在身上有些松垮,只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晏朝雨正不像话地半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见我出来,眼神微茫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这好像我第一次碰到你的那天。”
那天我和现在看起来也差不多,头发被淋湿,脖子上能感受到不断滚落的水珠。
原来他还记得。
我以为那样平常的一天,只有我如获至宝地藏在盒子里。
晏朝雨让我睡二楼的客房,他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
“晚安渝夏。”他在关门前说,“做个好梦。”
我想编个理由让他留下来,比如怕黑。
“晚安。”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还好没有冲动。
我平躺在床,脚不规矩地伸出被子,这床很软。
晏朝雨有没有在这个房间睡过,他是不是也曾经在我躺的位置做过美梦。
我贴着床单企图寻找到他的气息,宛如匍匐在地渴望求得上帝垂怜的人。
我从来不怪上天,他的悲悯有限。
少年们在看似漫长无尽的岁月里总喜欢杞人忧天,何纪曾问我和施可卿如果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们在末日前的最后一天想要做什么。
施可卿无情地告诉他二零一二的世界末日谣言早就在一三年来临时不攻自破了,可何纪还是依依不饶要我们参与这个假设。
施可卿说她要闭上眼睡一觉。
我说我只想躺在房间里循环看上一整天的阿甘正传。
何纪说我们没有心,最后一天难道不应该和家人待在一起吗?
施可卿嘲笑道,和他们在一起抱头痛哭吗?那也太难看了。
我觉得看阿甘正传要比和江立国待在一起等死幸福多了。
不过如果是现在,我想我会去找晏朝雨。
世界毁灭之前总要勇敢一次。
这样想着就陷进了梦里,再睁眼时世界真的毁灭了。
八点五十九,我迟到了。
打开门发现晏朝雨正在慢条斯理地煎蛋,我惊呆了:“你怎么不叫我?”
晏朝雨把蛋放到碟子里,回头冲我一笑:“看你睡得香,不想叫醒你。”
我颓然地说:“可是我迟到了。”
“没关系,我帮你请假了。”晏朝雨把早餐端到我面前,“尝尝?”
我拿起了筷子而后又是一惊:“什么?”
晏朝雨说:“我跟你老师说你身体不太舒服,休息一天。”
这人要是有小孩,应该会是个十分不靠谱的爹。
我咬了一口煎蛋,味道意外的很不错,他看着我闷声吃早餐好像很高兴,“我只会这个。”
“那看来你在煎蛋上已经登峰造极。”我眯着眼道,“还以为会吃到蛋壳。”
第25章
吃完早餐我还是决定去学校,毕竟我从不旷课。晏朝雨说要送我去,我一脸怀疑地看着转身找车钥匙的人,“你不上班吗?”
在客厅找了好一阵,晏朝雨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钥匙,“上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机:“快十点了。”
“嗯,我先送你去上学。”他看起来毫不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按照轻重缓急,送我上学才是那件重要的事。
“没事,我可以自己去。”
我好像总是耽误他的正事,这样看起来我就像古代祸国殃民的妃嫔,总是害得君王不能早朝。
晏朝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渝夏,我翘班就为了给你做早餐,你就不能满足我小小的心愿,让我再送你上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