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姨娘忍了又忍,顾念着长痛不如短痛,一狠心,将他拉出院子,断断续续将安老太太的安排说 了:“人……叫安俏,已经送到帅府了,安家连……连新的喜帖都开始准备了,就等……” 就等着霍之潇回来呢!
院子里传来下人们的惊叫,婆子们不断抬高声音催着医生,一盆又一盆血水从屋内送出来,安瑜像 是吓傻了,又像是惊住了。
原来—— 兜兜转转,他还是没法成为姐夫的填房。
若是安俏真的成了霍之潇的人,那么他日后想与姐夫亲近,便永远是偷了。
安瑜转身就走。 “阿瑜,你去哪儿?”苗姨娘一把抓住他的腕子,“现下安荣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家里的门四处都有人 守着,于情于理,安老太太都不会放你走。” “那就让安俏去爬霍之潇的床?”安瑜白着脸,将苗姨娘的手从腕上扒下来,“姨娘……娘!” 苗姨娘听了这个称呼,小声尖叫,慌张地捂住安瑜的嘴:“叫不得,叫不得!” 在家里,当得起孩子一声“娘”的,只有正房。
“娘,我必须得回去。”安瑜硬是不愿改口,“我信姐夫,他见我不在,肯定要寻的。” “阿瑜,姑爷怎么可能寻来呢?”苗姨娘不信,“他对你,真的是真心吗?” 安瑜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他质疑姐夫的真心,而是他不敢信,姐夫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阿瑜,咱们争不过。”苗姨娘早已在听到安老太太的决定时,心如死灰。 庶出的儿子,又难生养,就算安家真的想送到帅府,也得看人家要不要。
安瑜抿起了唇。 争不过? 不,他偏要争!
安瑜缓缓将手揣进袖口,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霍之潇的身影。 他不仅现在要争,未来也要争。
他要把姐夫争回来。
凄厉的哭声骤然炸响:“我可怜的儿啊——!” 时至冬至,安家的大少爷没了。
*
霍之潇边往院子里走,边吩咐警卫员烧热水。
舟车劳顿,他能忍,安瑜却忍不了了。 霍之潇想起最后几天在车上的日子,嘴角缓缓上扬。
那会儿,安瑜烦得在他怀里都待不住了。 一会儿往左扭扭,一会儿往右挪挪,还时不时趴在窗户边上,往外望:“姐夫,我想泡澡。”
安小少爷想放一浴缸热水,骑在姐夫腰上,舒舒服服地泡上半个下午。 但是路上哪有地方给他泡澡? 最多是霍之潇吩咐警卫员端来盛满热水的桶。
安瑜懂事,不愿劳烦旁人,自个儿裹着毛巾用帕子擦擦就算了,也不敢磨蹭,因为他擦完,姐夫还 得擦呢。
这样的旅程对霍之潇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从小在关内长大的安小少爷而言,就是遭罪了。 霍之潇念及此,停下脚步:“阿瑜呢?”
警卫员疑惑道:“刚刚还跟在咱们后头呢。”
“我去找他。”霍之潇的眉头蹙起来。 他想,若是安瑜走不动道,他就把他抱进门。 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霍之潇竟然连安瑜的身影都寻不见了。
“爷,安小少爷怕是回安家了。”就在霍之潇的脸色阴沉下来的当口,一个警卫员忽然跳起来,“我瞧 见他跟个什么人在门口说话,还以为是咱家的下人哩,现在想想,那是大少奶奶身边的人啊!” “安欣?”霍之潇在院中枯站片刻,面上的暴怒渐渐平息,最后从腰后拔出了枪,咔嗒一声上了膛, “你们去房里把安欣绑出来……对了,以后不许再叫她大少奶奶!”
警卫员齐刷刷地喊着“是”,吓坏了连滚带爬来的安家婆子。 安家的婆子是来报丧的。
“姑爷,咱们安家的少爷,死了!”婆子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刚刚没的!” 霍之潇闻言,向来冷漠的眉眼居然出现了一丝裂痕,连身形都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上 膛的枪就顶上了婆子的头。
四周响起了无数惊叫。 有喊“少帅”的,也有喊“爷”的。 他恍若未闻:“你说谁死了?”
婆子哪里见过这般架势,恨不能把脑袋埋在雪地里:“安……安大少爷……安荣死了!” 不是安瑜。
霍之潇提起的心猛地砸下来,急促的心跳声逐渐远去,眼底的红血丝也淡了。 男人放下枪,马靴踢开了面前的雪,随意道:“死了?”
“死……死了。” “安瑜呢?”
婆子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霍之潇却什么都知道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爷!”警卫员以为霍之潇要开枪,硬着头皮来拦。 倒不是觉得婆子杀不得,而是怕事情传到安小少爷耳朵里,他们家少帅到手的老婆又没了。
霍之潇却只是在婆子面前顿了顿,继而绕过她,将枪重新塞回枪套,大步地往外走。
“少帅,少帅!”警卫员苦笑着追上来,“您现在上安家,不太合礼数。” 尤其是这般……杀气腾腾地冲过去,着实吓人了点。 霍之潇从下人手里牵过了自己的战马,翻身跃上:“什么是礼数?我说的、我做的,才是礼数!”
言罢,扬起马鞭,伴着众人的惊呼,冲进了朦胧的风雪。
与此同时,安家。 安荣的棺材是早就备下的,当时算是冲喜,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帮安荣换上干净的衣服,安瑜也被几个婆子抓住,粗暴地清洗一通,换上了白色 的孝服。 他听婆子们毫不避讳地说:“安俏当上填房后,这小少爷就要嫁给城东边那个瞎了眼的土财主了 吧?”
原来,没有姐夫的出现,安老太太就会把他许给瞎了眼的土财主。 安瑜竟然不觉得意外。 若是安老太太将他许给好人家,他才感到奇怪呢!
但他不能嫁。 若是不让他碰见霍之潇,或许人世间的姻缘早已不在他在乎的范畴内,可安瑜浑浑噩噩地挣扎了快 十八年,忽然遇上了霍之潇。
犹如漆黑的深夜里亮起的一点光。 他终于决定为自己活一回了。
他要姐夫。 他只要姐夫。
换好衣服的安瑜又被婆子们扯到了灵堂里,安老太太和大房已经哭过了一轮,正捏着帕子,边抹眼 泪边说话。
而安瑜身后不知谁踢来了一脚。 他站不稳,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安荣的棺材前。
苗姨娘的抽泣声从人群外传来。 安瑜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回头,只会给苗姨娘带来麻烦。 安家人已经给姐夫送去了新人,再也不会顾忌他的身份,这是要算总账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安荣是被安瑜间接害死的。 要是没有安瑜在霍之潇耳边吹耳旁风,安家的大少爷怎么会死得这么窝囊呢?!
安老太太手里的茶碗砸碎在了安瑜面前。 “磕头。”安老太太半合着双眼,像条毒蛇,竖起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给你哥哥磕头!” 安瑜直挺挺地跪着,恍若未闻。
“磕头!”安老太太冷哼一声,示意他身边的婆子下手。 安瑜的后颈立刻被人粗鲁地按住,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扑去。 “阿瑜!”苗姨娘见状,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长幼尊卑?拨开人群,扑过去抱婆子的腿。
混乱中,安瑜的小臂被瓷片划出了深深的口子,苗姨娘也被婆子一脚踹开,额角磕在棺材上,伤口 瞬间涌出了深红色的血。
“反了,反了!”坐在上座的安老太太气青了脸,扯着大房的手腕,蹒跚地走到安瑜身边,抬起裹过 的小脚,对着他的脸作势要踩。
砰! 石破天惊的一枪打破了灵堂内的混乱。
宛若锋利的刃,生生划开了闹哄哄的人群。
安瑜抱着受伤的小臂,迎着光看不大清屋外的景象。 霍之潇却将屋内的情状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的小阿瑜瘫坐在地上,脸被头上宽大的白色孝帽遮 掩,只露出半个苍白的下巴。 古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偏偏安瑜穿着白色的孝服也好看。 即便心头的怜惜早已压过了旁的想法,霍之潇心头还是闪过了一丝旖念。
“姑爷?”安老太太抬起的脚不知不觉缩了回去,却因为没看清地上的瓷片,硬生生踩下去,登时疼 得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栽向了安荣的棺材。
婆子们闹哄哄地要扶。 霍之潇忽而往前迈了一步,军靴咔嚓一声砸在地板上,众人的动作便齐齐慢了半拍。 于是安老太太就这么摔在了棺材上,人差点都摔没了。
灵堂里又是好一番兵荒马乱。 安瑜却不在乎,因为他握住了霍之潇伸来的手,扑进了姐夫温暖的怀抱。 他眼里溢出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死死地抱着霍之潇脖子,不肯撒手。 “阿瑜,以后别离开姐夫的视线。”霍之潇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在身前,担忧道,“好不好?” 安瑜哪里说得出个不字? 他呜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点头,惨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丝丝血色。
真好,安瑜想,姐夫来接他了。
“姨娘……”高兴归高兴,安瑜还惦记着苗姨娘。 就算不能当着世人的面叫一声“娘”,他也不会忘,苗姨娘才是他真正的娘! “姐夫晓得。” 安瑜安了心,把下巴搁在霍之潇肩头,又啪嗒啪嗒掉了几滴泪。 这回是高兴的泪。
姐夫身上的军装还沾着他熟悉的风霜。 霍之潇这是发现他不见了,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姐夫……”安瑜心里暖成一片,软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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