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帅府门前,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姐夫这么一走,何日才能归家。 总要在年前才好。
“小少爷,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背着枪的警卫员毕恭毕敬地说,“帅爷走前吩咐了,让我们跟着 您。”
安瑜知道姐夫的心意,点了点头,顺从地进屋。
没了霍之潇的帅府忽而空旷起来。 偌大的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竟连个脚印都没有。 天地悠悠,他豁然回头,卧房二楼的窗户闪过一道人影。
安欣在看他。
他们的关系愈加尴尬。 还没过世的大少奶奶,早早和姐夫搅和在一起的填房……帅府再大,也容不下他俩。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而那个人,安瑜不希望是自己。
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踩着雪往前走。 他有姐夫的喜欢,这就足够了。
安瑜回房简单用了些饭,见天色昏沉,便点上火炉歇下了。 夜里风声愈紧,他惊醒时,想着姐夫在关外,只怕吹的风比他听见的还要凛冽,渐渐不安起来。 窗外传来狗叫,紧接着橙红色的火光烧上了玻璃窗。 安瑜迷茫地裹紧了被子,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可很快,他就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奔楼上来了。
他立时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跑到门前,还没将门打开,门口守着的警卫员就将门反锁了。
“小少爷,千万别出来!”霍之潇留下的警卫员语气急促,想要多说什么,却没有了机会。 上楼的也是警卫员。
安瑜在门后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总算搞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大抵是安欣在他曾经住过的屋里发现了姐夫的机密文件。
这是大事,安瑜虽然不知道机密文件里到底有什么,却知道它有多重要。 可他压根没拿过姐夫的文件。 他唯一一次进姐夫的书房,只在里面吃了一盒糖。
但是霍之潇不在,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拦在门前的警卫员怕他受伤,才把门反锁上了。 其实来抓安瑜的那些兵也甚是为难。 霍之潇放在心尖上的填房,他们不敢为难,可安欣那边言之凿凿,涉及军政上的事,没人敢掉以轻 心。
于是安瑜就这么被软禁了起来。
一日三餐由警卫员送进来,火盆里的炭也是他们换。 安瑜白着脸坐在床上,因为焦虑,人瘦了一圈,但他没抱怨一句。 他知道安欣心里有怨,也知道一切都是安欣的主意,但他没想到,安欣会主动来找他。
那是安瑜被囚禁的第三天,他披着姐夫留下来的衣服,就着昏黄的烛火看书。 安欣敲响了他的房门。
安瑜没开。
姐弟俩已经因为机密文件的事,彻底决裂了,与姐夫偷情的愧悔也抵不过安瑜心里对安欣的恨意。 安欣站在门外,语气轻快:“阿瑜,你知不知道,这些警卫员为什么把你软禁起来?” “这个问题,阿姐应该问自己。”
安欣在门外笑。 安瑜皱了皱眉,裹紧了被子——他畏寒,可屋里的火炉只有警卫员来时,才能换炭,已经不是很热 了。 “阿瑜,你知不知道姐姐为什么恨霍之潇?”旧事重提,安欣眼底燃起了怨毒的火苗,“因为我的陪嫁 丫鬟,在我大婚第二天的早上,被你姐夫一枪打死了。”
还是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
那个陪嫁丫鬟跟了安欣十几年,与她从小一道长大,知根知底。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带她进帅府。
陪嫁陪嫁,日后就算霍之潇不娶妾,安欣也有办法将丫鬟抬成通房。 没名没分,还能帮她拉拢霍之潇,是顶顶好的心腹。
可惜……
“就因为她动了他桌上的文件。”安欣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苍白的手按在了门上,仿佛想隔着门板撕 扯弟弟的头发,“阿瑜,你说……霍之潇会不会一枪崩了你?” 她说完,不顾门缝里传来的惊呼,畅快地大笑:“我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看他亲手了结了你!”
霍之潇不是喜欢和安瑜偷情吗? 亲手夺走挚爱的性命,就是她安欣给丈夫的惩罚。
她要他们不得好死。 门后的安瑜已经被安欣话里话外的意思吓傻了。
他从未想过阿姐和姐夫渐行渐远的根源在这里——一封被动过的机密文件。 然而现在,这个罪名砸在了他的头上。
霍之潇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安瑜忽而害怕起来。 他怕霍之潇不相信自己,也怕霍之潇在相信与不信之间摇摆不定,最怕与姐夫生出嫌隙。 任何一种可能,他都承受不来。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相如何,全要靠姐夫定夺。
安瑜被软禁起来的第七天,霍家的人都被惊动了。 也是安欣故意捅到霍老爷子面前的缘故。
霍家人世代从军,除了霍老爷子这一脉还算是勉强有传承以外,大伯二伯三伯房里都只剩了寡妇。 同为寡妇,她们瞧不上安欣。 不为别的,就为她咒霍之潇去死这一点,足以伤了失去丈夫的女人们的心。 于是就算霍老爷子生了气,几房太太嘴皮子一动,安瑜就又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卧房里了。
只是霍之潇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又一天地消瘦下去。 后来窗外开始传来零星的炮竹响,安瑜扒着手指头算,发觉年关将近,霍之潇还是没有回来。
他开始理解那关内人都知道的话——嫁给霍家的男人,就是守活寡。 可……他连婚都还没结呀。 这天,天气难得晴朗,给安瑜送饭的警卫员换成了那日将他房门反锁的那一个。
“安小少爷,等会儿门会开着。”警卫员趁安瑜接过饭盒的当口,飞快地说,“你从后门走,那里有给
你准备的车。” “走?”安瑜捏着饭盒的手猛地收紧。 他连自己能去哪儿都不知道。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警卫员额头急出了汗,急匆匆道:“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们在说什么?”安欣尖锐的质问从门外传了过来。 安瑜慌忙关上门,拎着饭盒,呼吸急促。
警卫员让他逃跑。 逃出霍家,去找姐夫。
安瑜的心从明白警卫员话里的意思后,就生出了翅膀,带着他所有的情丝冲上云霄,穿越风雪,来 到了白雪茫茫的关外。
他心悦的姐夫骑着马,逆风而来。
安瑜猛地攥紧了手。 他要走!他要去找姐夫!
下定决心后,安瑜胡乱吃了两口饭,等门外再没有安欣的声音传来,屏气凝神,试探地推了推房门
——果然如警卫员所说,门没锁。
屋外也没有人。 楼下有几个晒太阳的婆子,揣着手嗑瓜子。
霍家难得宁静。 安瑜蹑手蹑脚地从楼上跑下来,没敢走门,而是推开沉重的窗户,跌跌撞撞地翻了出去。 后院里同样没人。 安瑜的心在穿过安欣住的院子时,悬到了极点,尤其是阿姐房间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的刹那,他差 点惊叫出声。还好那只是个婆子,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通风。
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来到后门,安瑜终于看见了熄火的汽车。 他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开车的警卫员安瑜很眼熟,想来也是常跟在霍之潇身边的。他上车后,对方二话不说,直接踩下了 油门,带着他冲进了茫茫雪原。
霍家的一切被抛在了身后,安瑜忍不住回头,瞧着帅府的牌匾化为小小的黑点,心里涌起了说不清 道不明的愁绪。
他的未来靠着姐夫。 如若霍之潇信他,他就还能回来。 若是不信……那么天地间又多了一缕幽魂。
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安瑜苦笑着收回视线。
“安小少爷,少帅应该已经快回到关内了。”警卫员见他神思不属,主动开口安慰,“你且安心。”
安心安心。 有安欣在,安瑜如何能安心?
但这些话只能对霍之潇说。 安瑜在车后座缩成了一小团,警卫员知道他怕冷,已经提前备下了厚厚的毯子,可他体弱,一张毯 子起先还管用,后来车开出城,行在雪原之上时,寒意就变得无孔不入起来。
安瑜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心知自己一定又病了,可他强撑着不说,生怕警卫员半道停下。 他等不及要见姐夫。
哪怕病入膏肓,也得先见姐夫一眼,才能安心走。
安瑜意识到自己想的事情不吉利,可他的心已经死了。 机密文件只是压在他心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稻草,他所有的坚强,在悖德的关系的压制下,轰然垮塌。
他是罪人,该受千刀万剐。 人生八苦,他占了其三。 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 可姐夫是他行过刀山火海时,尝到的一丝甜。
警卫员的车开得快,须臾,安瑜就看不清窗外的景象了,总觉得外面除了雪还是雪。 后来,他昏睡了过去,直到天色昏沉的时候,才四肢冰凉地惊醒。
警卫员依旧沉默地开着车,地平线上却有了夕阳般燃烧的火光。 宛若金色的海浪,奔腾而来。
安瑜忘了寒冷,猛地直起腰:“姐夫……” “少帅就在前面了。”警卫员也松了一口气,“安小少爷,少帅肯定也很想你。” “想我?”这对安瑜而言,是个陌生的词。 姐夫知道自己心悦于他,他却不知道姐夫的感情有几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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