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门动了……风敞进来……
有人裹着被看过去,渠锦堂红着一双眼,站在门口,两个拳头,掌面上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少东家……
蜡烛摇曳,再定睛瞅,哪有什么人呐。
渠锦堂一路风赶烟似的跑回后院,两扇把门的老门板,撞在墙上,嘎吱嘎吱颤。
常乐被他吓了一跳,解到胸口的扣,下意识系回去一颗。
渠锦堂看他的眼,热得不正常,手也是,握着人的膀子,把人烫得一哆嗦:“少爷……”
这个时候,多一个字儿也是多的,渠锦堂抱他的手,把人牵到床边坐下,盘起一条腿,热乎的,贴着他的膝盖:“你……”
百转千肠,那么多话,有那么多想对他讲,一时却找不到起头的。
常乐让他瞧的都臊了,转腕子,他这头一动,渠锦堂就上了发条似的活过来,小子看豪杰,看一片光,看一个梦想那么的,捧住他。
“你和雷动天喝过酒,拜过兄弟?”
那是谁啊,道上闻风丧胆的马匪总瓢,手里有枪,底下领着一帮子人,各个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可也是苦人们口中的义匪,劫财,只劫那为富不仁的。
常乐受不得他这个眼神,拧过脸,往下颔的一弯窄下巴:“喝过……”淡淡然的口气,渠锦堂听了惊心动魄,“他本名梁虎,也是苦出身。”
渠锦堂才管不着那土匪头子叫啥。
他搓着常乐的手,一肚皮热情,肠子都要给泡化了,他太渴望听到常乐说起他离开甫阳之后的事儿,不是旁人的转述,甚至也不是从常乐的嘴里,他是遗憾,风口浪尖的日子,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别人,不是自个儿。
“你在隅北……”渠锦堂想抹眼,又舍不得放开他,“跟我讲讲你在那儿的事呗。”
“没什么好讲的。”常乐低头,有些事儿过了就过了,不能提,好像说出来了,那些个伤痛,那些苦难,就一锄头都给掀上来。
肯定不是好的,渠锦堂心里难过,越难过,越恨不得把时光凿个洞钻里,钻到那时的常乐身边去:“你就说说吧,斗上的人……都说你威风,我倒听听你怎么个威风法。”
他那是当他享福呢。
常乐酸汪汪地想,忆起隅北的冬天,西北风呼呼刮,草铺的褥子,早晨醒来,挂在门外的裤袄硬得能敲出响,一抖,满地冻死的虱子。赶不上吃口热的,往店里运粮的车来了,百来斤的麻布口袋扎得满满的往背上一驼,腰就跟秋收的穗似的倒下来,到了半夜上炕,再怎么累也睡不着了,腰压塌了,虾米一样蜷着,伸不直,浑身都拆散了,天微微亮,再憋着一口气,攒起来。
这些话,常乐都没说给渠锦堂听,这不是渠锦堂该知道的,只把做生意的门道,搀着点杂的,有趣的,听着不腻的,一件件告诉他。
渠锦堂听得来劲,一双眼生动地看着常乐:“我跟你,学做生意吧!”
本来东家也是这个意思,渠锦堂自己主动,常乐也松了一口气:“生意上的学问多,少爷细着点心,我这儿,慢慢的,都会交给你的。”
常乐说的交,有还的意思,渠锦堂只当他倾了心的待自己:“这话可是你说的!”
他把人放开了,又去吹灯,烛火呼啦晃了一下,灭了,屋子里淡淡的油烛味,渠锦堂又光溜溜地上来了。
他们在一起睡了几天,两床被子早混得不分你我,不管常乐怎么压着被沿,渠锦堂总能找到办法,有好几次常乐被压得喘不过气,睁开眼,身上横了一条男人的手臂,被窝里像藏了根棍儿,直别别的,矗着他的腿根。
“少爷……”常乐怕那样。
渠锦堂却少根筋的敞开手脚搂着他:“睡觉,明儿还要早起卸货呢。”
他说睡,可心还不能静,毛茸茸的头发,贴着常乐的脖子,一蹭一扭。
“乐儿……”
常乐木头一样直着身子,没说话。
那两个字,听起来,太像月儿了。
“往后,你好好教我,你教,我听你的。”
“等我学得差不多,我也跟你去隅北收粮,再从廊河一路下甫阳,我都陪着你!“
“晚上,咱还睡一个铺。”渠锦堂夹住常乐冰凉凉的腿,“我给你……当汤婆子,给你……暖脚……”
稀里糊涂的,渠锦堂说着话,打起呼噜。
真是累了,这些天他在店里的表现,常乐看在眼里。
等渠锦堂睡死了,常乐睁开眼,掰他的手指,没撬动。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他一个下人,男人,和东家少爷成天关起门睡一张床上,日子久了传到老东家耳朵里,可就说不清了。
常乐抿细了嘴,一定得想法子,让渠锦堂过了他的兴头,忘记还有他这岔子。
①摘瓢:割脑袋
②插人:杀人
第24章
天刚鱼肚白,太阳还懒在被窝里,渠锦堂就醒了。
和往常一样,他眨巴眼,先捞着常乐的腰,贴他的脖子亲了亲:“你别起了,再睡会儿,卸粮我看着。”说完,光着身子从常乐身上翻过去,下地,麻利套上裤子,抓起褂子出屋。
院里的一窝小燕叫喳喳,春初在栈房的瓦檐下筑的巢,他和渠锦堂在一块儿睡,已经四个月。
常乐的睫毛,在眼睑下轻微的抖动,旧日里做下的习惯,他比渠锦堂醒得早,每回醒来,渠锦堂都叠手叠脚地黏在他脊背上,两人缠的好像衣襟上一对盘丝扣。
起先渠锦堂被他推开还知道个脸臊,东拉西扯的拿话把事儿敷衍过去,最近……脖子后面被碰触的皮肤,丝丝麻麻的痒,常乐揪紧枕巾,他们不清不楚的搂抱,越来越往他拉不住的地方陷了。
晌午的时候,伙计跑进来:“掌柜的,裴老板来啦!”
“在哪儿?”常乐激动地站起来。
“就在店外,正在套车呢。”
渠锦堂看着人从跟前一阵风的跑出去,留了个心,也跟上去,心里突然不对付,来店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常乐为什么事儿高兴成这样,姓裴……渠锦堂撇了撇嘴,暗下里把这个人记住。
马车边比别人高出一头的男人,常乐直直冲着他跑过去:“裴大哥!”
那人转过身,浓黑的一头头发,宽眉毛,眼睛亮得有神:“常大掌柜!”
他那么喊他,长长的调子不是客套,嘴角的笑带了钩子,把常乐勾过去。
“你怎么来啦?!”
他俩站在一块儿,快把旁人比得看不见:“路过甫阳,来找你讨杯酒喝,不会不乐意吧。”
常乐脸上招人的高兴劲:“我让人备席子去。”
“不急,来办事,正好看看你。”俩人好的,赛过一对亲兄弟,“小半年没见,你是不是又长个了?”
渠锦堂烦躁地盯着那人落在常乐肩头的手,看得眼酸,要是眼神能灼伤人,那人的手早叫他烧出个窟窿,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和常乐这么久了,他一次也没见他这么对自己笑过。
身边有个声音,替他问出口:“那人谁啊?”
另个声音颇为佩服:“陇中开源商号的大少,跟咱掌柜一起上过把子山,过命的交情……”
噗咚,石子儿掉进湖面,把心里砸个洞。
晚上的席子安排在宝箧楼,只因为裴幼卿说想尝尝那道甫阳烟花巷子里传出来的名菜,虎皮火肉。
渠锦堂也去了,隔着圆桌看他俩,一人身边一个如花的俏姐儿。
男人上妓院,就是不玩也会找几个陪的,跟他们一样,渠锦堂身边也坐了个姑娘,软绵绵的胸/脯贴他的膀子往他杯里添酒,描得不能再红的唇,眼瞧贴到他脸上。
渠锦堂厌恶地推了把,灯红花绿温柔乡,这些本该他最熟的东西,突然失了趣味。常乐又对身边的人笑了笑,搁在膝盖上的手,抑不住攥成个拳头。
早上渠锦堂借送货躲出去,裴幼卿这会儿是头一回见他。
这人的眼睛有意思,看他的时候锐得像针,看常乐的时候又……软得捻不起来的丝线一样。
裴幼卿装没看出来,听常乐给他介绍,这是他们茂兴号的少东家,渠家老大。
渠锦堂不知怎么,腾一下推开凳子,灯笼下红红的眼睛,不像敬酒,像个酒闷子喝高了来寻事儿:“裴大少,先干了!”
常乐想拦,被裴幼卿在桌子底下摁着手背。
“渠少爷是常乐的东家,常乐又是我亲弟弟,咱们自家人喝酒,图个高兴。”他也一杯酒下肚,神情,姿态,比渠锦堂大气得多,“他在茂兴号做事,托你照顾了。”
一句话把渠锦堂变成了常乐的外人。
那杯酒卡在渠锦堂肺里横冲直撞,渠锦堂忍着脾气:“亲弟弟?”,风月场上的老手似的把姑娘揉进怀里,轻佻地看向常乐,“往后可不能叫你常掌柜了,得改口,叫裴少爷。”
常乐不自在的低头,裴幼卿瞧了一眼他的腮帮子,咬着:“他要是生在裴家。”有点护短的意思,替常乐抬身价,“比我有出息。”
渠锦堂搂着女人,两人嬉笑从一个杯子里抢酒喝:“裴少爷对他倒好。”
相似小说推荐
-
小鲫鱼 (俗世欢) 长佩2020-06-13完结收藏: 6860评论: 4447海星: 35805超级大帅锅 X 单纯小可爱年上√年龄差√身高差&...
-
许愿app (徐某某) 废文网2020-01-22完结富二代室友反复变成女生,学生会长身有异香招蜂引蝶BL - 中篇 - 完结HE - 小甜饼 - 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