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宋以乐被掌间忽然扣住的五指止住了话头,头一回牵手,无论是沈云淮还是宋以乐都显得笨拙青涩,宋以乐低头看,沈云淮便用带有薄茧的指尖摩擦他的手背。
“建筑系二班方淮是我,沈云淮也是我,喜欢你的还是我。”沈云淮说得很小心也很郑重,“我不只想给你山盟海誓,我还想给你填了糯米豆沙的山楂葫芦,想给你放了棉花糖的热可可,想给你冬天有个温暖的人形抱枕,更想给你作为沈云淮的全部。”
最后沈云淮叹了口气,垂下眼睫:“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
宋以乐以为他的心跳会跳出来,可事实是没有。当他伸手贴上沈云淮的左心房,感受着隔着衬衫传递到手心毫无保留的炽热,以及不比自己好太多的过度心跳,宋以乐感觉自己就像是从舟上落入水波盲流的浆,浮浮沉沉飘飘荡荡,然后是被水底的海草够着,一同陷入河床的淤泥里。
是一颗心的落地。
回想起来除却年少时候的惊鸿一瞥,他们相识的时间好像并无太久,从夏末,至今方至入冬。可是宋以乐却觉得他们似乎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已经经历过彼此人生的潮起潮落,才能拥有无比契合的眼神和默契。
哪怕他从来搞不懂自己对方淮的感情,是对知己的眷恋,还是对爱侣的情爱。
宋以乐想他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把自己的病和爱恋的感觉混杂在一起,本身就是个错误。就像沈云淮说过的,无论的因为喜欢而产生的依赖,亦或是因为依赖循环渐进成的情爱也罢,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人活在世上本很多情感,在某个时间点,遇到不一样的人,都会使形式出现偏差。
他迟迟没有作答,沈云淮却把宋以乐本贴在自己心口的手拉到唇边,在脉搏跳动处落了个吻。沈云淮静候着,目光也没离开过,专注且深情地描绘了一遍宋以乐的轮廓。
宋以乐想,哪怕今天沈云淮不说,终有一天他也是要告诉沈云淮的,告诉他那日屋旁开在冬末初春的郁金香未枯,淅沥滂沱的夏雨也未歇,他却仿佛得了一人,能与自己尽欢得意蹉跎失意。
于是他轻轻笑了,说:“好呀。”
第14章 欢迎回家
两个都不年轻的人了,却像毛头小子一样在告完白后手足无措,只知道倔强地牵着彼此的手。彼时又起了风,把一片枯花吹进车里,落在了宋以乐的肩头,沈云淮笑了笑拂去后,又凑到宋以乐面前。
咫尺能接吻的距离,宋以乐晕乎乎地想,他们甚至鼻尖碰到了鼻尖,气息交缠着气息。沈云淮身上未散的烟味一靠过来闻得清清楚楚,宋以乐感觉自己仿佛被灌了一大杯的深水炸弹,晕乎乎昏沉沉的。
如何沈云淮侧过头,吻上了肖想已久的唇。
分开之后沈云淮又吻了吻宋以乐的耳廓:“盖个章,我签收我的男朋友了。”
“不能退货啦?”宋以乐也学着沈云淮的方式摸索着自己掌心里的另一只手。
“你可以打差评,”沈云淮笑了笑,视线焦灼在一块,好像谁先挪开谁吃亏似的,“但不能退货。”
倦鸟归巢,池鱼还渊,而此时此刻你属于我,这大抵是天地间最浪漫的事情了。
宋以乐侧头,听见电台那首悠扬的英文歌曲正唱到了高潮的部分——
「And maybe, I’ll find out
如果有一天
A way to make it back someday
我可以回到过去
To watch you, to guide you
我一定会在你最失落的日子里
Through the darkest of your days
好好地看着你,耐心地引导你
If a great wave shall fall and fall upon us all
倘若有一个巨大的波澜向我们刮来
Then I hope there’s someone out there
我非常希望会有那么一股力量
Who can bring me back to you
将我带回到你身边 」
回到家,沈云淮默默索索地想要开灯,却被宋以乐抓住了手。今早出门怀揣着心事,窗口没关好漏了个缝,月色躲在薄云后方悄悄窥人,把本来幽暗的屋内照得满室惨白。成年人姗姗来迟的爱情,快得像极了老房子着火,零星火光,簌地烧成一片火海。
他们一边接吻,一边透过月光描摹恋人的模样。
“有一件事。”
好不容易熄了火,宋以乐去厨房把今早装醒酒汤的碗拿去洗,沈云淮又从后方拥了上来,一手环在宋以乐纤细的腰间,下巴搁在肩窝和锁骨的凹陷处,吐露的气息全数打在宋以乐的耳廓,惹得他又红了耳见。
宋以乐微微侧过头,问:“什么?”
“房租我不打算跟你收了,你也别租我这房子了。”沈云淮顿了顿,“这房本来就是我爸妈给我娶妻用的新房,现在我正式邀请宋老板和我合法同居,是共同财产了。”
“只听过拿房子当聘礼的,忒贵重了,沈老板请您郑重一些。”宋以乐咂了下嘴。
沈云淮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宋以乐的指头,笑道:“行,那我郑重些,”
“欢迎回家,以乐。”
沈云淮这么说了以后,两人自然而然地睡了一个房,但终归是在一起的第一天,除了情难自尽地接吻以外两人倒是规规矩矩地什么也没干,盖棉被纯聊天。挨在一块儿说着话,宋以乐和沈云淮坦言了自己的病,看着他颤颤地睫毛,沈云淮只能一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宋以乐脊梁挺直的背。
沈云淮也和宋以乐说了自己自从母亲再婚后便改了姓名,也说起了宋以乐母亲不久前到过此的事情,很多很多,彼此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敞在月下成为对方枕边的耳语。
人生初回与爱人同床共枕的第二天,是沈云淮先起的。彼时天光刚破晓,床头闪烁着的电子时钟刚跳了个七,宋以乐还腻在沈云淮怀里,耸拉着脑袋睡得深沉。房间的空调温度开得刚好,小朋友一条腿从被子里翻了出来,压住了沈云淮一条腿,冬天的太阳光不比春夏,从朝南的窗口泼洒进来,给宋以乐的睫毛镀上了层温柔的金色。
沈云淮撑起半边身子倚在床头醒神,目光却丝毫不腻地焦灼在宋以乐的身上。
别的情侣确认关系后的隔天一早做什么,沈云淮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从了本心,得了个名堂,便理所当然把小朋友特让人稀罕的脸看无数次,甚至是鼾声也是可爱的。然后等小朋友睁开眼,还未清明时给他一个吻。
再对他说一声:“早啊,宝宝。”
这个习惯,直至两人在一起的无数个日月更迭四季瞬换以后,仍然在每一个无论忙碌还是清闲的早晨都存在着。
见宋以乐仍然睡得很熟,沈云淮暗自失笑了会儿,替他把被子拉好,严严实实地遮盖到肩膀以上,再把自己这一侧的灯光调到最暗。宋以乐呼吸温和平缓,就在裹紧的被子下,像藏着一线起伏的柔软。无论如何,这一片光景恰好成了沈云淮心尖最柔软的一部分。
第15章 处对象了
出门买早餐的时候沈云淮顺道去了粮油店,以往除了添购家里用品,他还会买上一盒万宝龙。装烟盒的木盒子放在柜台窗口,常见的双红喜中华万宝龙等,今儿没买,倒是被张伯打趣了一番。
“今天不买烟了?”张伯眯着眼睛帮沈云淮把酱油香料装进纸袋里边问。
“不了,今天开始戒烟。”沈云淮道了声谢,从钱包里数了几张十块钱递过去,“处对象了想和他在一起久一点,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身体,毕竟我比他年长几岁呢。”
张伯“哟”了声:“处对象了?怎么样的姑娘呀?啥时候的事儿啊?带来给我着老头子沾沾喜啊!”
“也就昨天的事儿,是您要是见了一定会稀罕的人。”沈云淮想了一下,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其他的回头再说吧,才刚在一起,怕把人吓跑了。”
张伯哪见过平时冷淡严肃的沈云淮如沐春风的模样,惊得啧啧为奇。
“好事好事。人啊,总是要为爱走钢索一次,才不枉世上走一遭啊。”
沈云淮收了张伯找的零钱,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拿着拿着,祝你们甜甜蜜蜜啊!”张伯诚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兴致高得很,从柜台旁装着五彩缤纷的糖果篮抓了一大把糖扔进沈云淮的纸袋里,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添上了喜气。
回到家的时候宋以乐已经起床了,摊着一桌子纸和报表,听见钥匙声抬头时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滑落鼻尖,衬得本就瓷白的脸更小了些。
“起了?”把钥匙和塑料袋一同搁在餐桌旁,沈云淮侧头冲宋以乐笑了笑,又像是举手之劳似的帮他把鼻尖上的镜框推回原处,顺带拢了拢宋以乐睡得翘起的发梢。有些人的亲昵仿佛与生俱来,就为了某个人而生的。
“嗯。你去买早餐了?”宋以乐耸耸鼻,像只馋极了的幼兽,“起来没见着你,还以为我的男朋友是灰姑娘,太阳一出来就不见了。”
沈云淮从喉间哼出一抹笑:“太阳一出来就不见的是吸血鬼。”
“晓得啦。”宋以乐摆摆手,继续埋头看着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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