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都来自同一个人,从歪歪扭扭的稚嫩字体,到刚劲有力的流畅连笔,这是一个人不断成长的见证。
落款时间终止在八年前。许余攸18岁,他21岁。
那时候,许余攸刚上大学,正要开始他人生的新篇章。而他已经出道一年,每天都转悠在繁忙的行程之间。
徐闻的指尖抚上信件落款,来回摩挲着,思绪却飘得很远。
不久,门铃响了起来。
徐闻以为是程于去而复返有什么事,走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不是程于,是关郅。
“关郅?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看你。”说着还抬起手来,扬了扬手里的两大袋食材。
徐闻错开身让他进门,对关郅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没吃晚饭吧?”
徐闻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那给你煮点粥,介不介意用你家厨房?”
徐闻说不介意,随便用。一时也没想起为什么关郅会知道他的具体楼层,又为什么要来给他煮饭?
关郅做饭很快,熬粥的同时简单炒了两个菜,徐闻就坐在沙发上看他,直到对方把东西端上桌,唤他过去。
关郅做饭的期间,他仔细地想了想,关郅应该是知道了一些。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饭后,关郅又陪他待一会,徐闻送他下楼,在他离开前跟他道了谢。
上楼后他打开手机,才看到来自关郅的多通未接来电和多条信息,似乎每一条都在说,他很担心。
澶舟大学对硕士导师带学生的限制不多,最少一个,上不封顶,学生数由导师根据自身情况决定,带的学生多,年终会按人头给绩效。
关郅平时工作忙,实在没有时间多带,最后只选择了楚已溪一人。
他是去年开始带她的,楚已溪是个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学生,很有钻研精神,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对专业的大方向了解得很清楚,但是分支领域有所欠缺。
除此之外,最令关郅头疼的是,当初她给自己发邮件,选择自己当导师的初衷,估计也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不过,在他面前挺收敛,没有表现得太夸张,分寸感很好。
楚已溪前些天提交的论文有些地方需要修改,关郅跟她约好时间,让她过来办公室一趟。
早上十点半,她就准时出现在他办公室,元气满满的模样,乖乖巧巧地走进来跟他打招呼,“老板,你找我。”
关郅不在意学生对他的称呼,对他来说,那只是个代号而已。不可避免会有部分导师,让学生打杂跑腿压榨劳动力,就像是老板的角色,所以有些学生会在私底下这么称呼。
不过像楚已溪这样,明目张胆叫人的,估计也不太多。她叫老板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叫着好玩的,第一次这么叫他时,还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老板你这么年轻,叫“老师”显得年纪大啊,我这是为了凸显你的洋气。”
洋气不洋气他不知道,不过楚已溪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倒是真的。
关郅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眼镜,容易让人联想到“斯文败类”这个词,他有轻微近视,不影响日常生活,平时基本不戴眼镜,上课偶尔会戴,开车的时候有时会戴隐形。
楚已溪不敢明目张胆犯花痴,虽然她心里真的很想拿出手机拍一张。
她扫了办公室一圈,“许老师不在啊?”
“嗯,他有课。”
偶遇
关郅把她的论文交还给她,让她去对面空着的位子,“重点我给你圈出来了,旁边注解是你可以参考的书籍和论文,有一些是英文,你可以先看,看不懂的可以问。还有红笔画出来的,可以试着展开论述,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相关的知识点还不够,需要加强。”
楚已溪看着论文上的标注,洋洋洒洒的圈圈画画,虽然批注非常言简意赅,但是她还是被自家老板的细心程度震惊到。
特别是,看到其中几个批注后面笔锋凌厉的“错别字”三个字时,她不由得犯嘀咕,“丧心病狂。”
关郅嘴角微扬,对她的评价不予置评,回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楚已溪笑着接过说谢谢,一目十行地扫着自己的论文,遇到不懂的就伸着脑袋瓜问他,关郅一边备课一边给她解答。
等楚已溪看得差不多,他抬头问道:“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楚已溪喝了一口水,倪倪而谈,最后自己总结了一句“英文是我的死穴。”再低头看一眼批注上的推荐书单和论文,一副即将号啕大哭的崩溃表情。
关郅无奈叹息,“我说了,不懂可以问。”
楚已溪并没有被安慰到,灰心丧气的,“都不懂怎么问,您给全篇翻译吗?”
关郅一阵窒息,“……”
他不禁怀疑,“你考研时英语是怎么过的?”
楚已溪非常理直气壮,“我保送的。”
关郅不走心地夸道:“那你厉害。”
“老板,你在嘲讽我是不是?”
关郅笑了笑,说道:“没有,真夸。”
楚已溪狐疑,这话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他说的应该是:没有真夸。
关郅给了她几点建议,包括这些参考资料要去哪里找,要下什么版本的,可以怎么提高英文阅读,还给了她几个研究方向。
楚已溪一一应下,自己选择的能怎么办?英语短板能怎么办?当然是啃也要啃完啊。只不过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她就控制不住要崩溃。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几只拦路虎,而楚已溪人生里的,除了她亲哥,就是弱得可怜的英语。她不是没用过心去读,但是那些单词认识她,她就是对它们脸盲。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单恋吧。
“澶大保送的研究生,给你三周时间,应该不难做到吧?”关郅悠哉说道。
然后,楚已溪又把“变态导师”加进去,凑了个完整的“三人行,必有我死穴”。
她现在收回保送两个字还来不来得及?
关郅觉得好笑,不禁感叹,果然再优秀的人也是会有短板的,于是安慰她,“好好改,改完给你联系一个好的平台,让你发表。”
楚已溪瞬间死灰复燃,什么变态不变态死穴不死穴的,都是过眼的云烟,“老板,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说过,你想法很好,但内容要补充。”
楚已溪疯狂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好好啃书好好修改。”说完还不忘拍马屁,“老板你怎么这么好,我哥都没你这么好。”
“别急着夸,我只是适当给你指导,不会帮你写,关键是你自己。”
楚已溪这会儿已经不管其他,关郅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直点头说自己知道,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给他丢脸。
气氛沉默下来,楚已溪拿着一次性水杯去倒水喝,还顺带帮老板添水,一边忙活一边说着不着四六的话。
关郅抬头看她,让她有话直说。
楚已溪封印得到了解除,但还是颇为婉转地问他,“老板,你认识我们徐闻哥?”
关郅别有深意地看她,我们徐闻哥?很好。
“嗯,见过几面。”
“怎么认识的啊?他工作那么忙,我都没能太经常见到他。那天我问我哥徐闻哥住哪一层的时候,被他盘问好久,还一直警告我不能去骚扰他。他就是容易想太多,我没事干嘛去骚扰他。”楚已溪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及时打住。
关郅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别担心,我没事也不会去骚扰他。”
但是,找他约会不算骚扰吧。
楚已溪附和得很狗腿,“老板你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有事找他,他手机一直关机。”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徐闻哥那天在医院被拍,结果网上那些造谣一张嘴的人,无凭无据的就给他胡编乱造一通,看得我一顿火,差点没跟他们掐起来。”楚已溪越说越火大,“这些人都是给闲的。”
关郅若有所思,她说的那些言论自己有看到,确实是说话不走脑,“经常有人造他谣?”
“就没有停过,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挺不在意的,每次都是自我调侃,说他还有人气。”
他轻笑,“是他会说的话。”
“是啊,但我还是很生气。”楚已溪愤愤不平,说到口干舌燥,一口气灌掉一杯水。缓和下来才想起,她和舍友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离开之前,关郅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有没有兴趣跟他团队的人见个面,还顺带调侃了一句,对提高英语口语说不定也有帮助。
楚已溪立马欣然说好,关郅说完到时候再给她打电话,就把人赶走了。
关郅有一个团队,做得挺大的,他是团队的领头,也就是老板。团队里的人大部分是出国期间认识的,各个名牌高校出来的,还有几位是澶大的学长学姐,再来就是他私交的大牛。反正,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行业翘楚。
楚已溪听说过,对这群牛逼轰轰的人也是充满着无限好奇,不过一直没机会见到,老板没有提,她也不敢多问。现在他竟然要带自己去见他们?简直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