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徐闻工作室官宣,欢迎宁以的加入,大家才恍然大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颁奖当晚,徐闻耐不过楚演的百般纠缠,被抓去了庆功宴。
熟人凑到一起,闹起来难免有点疯,楚演又是典型的气氛派,大家都被灌了不少酒。莫停和祁连都是爽快的性子,酒量又深不见底,一言不合就亮杯底,苦了不胜酒力的宁以,没过多久就被灌趴下了。
徐闻酒量还行,但也架不住三人的轮番上阵,中途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
关郅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喝过酒的徐闻,没有了平时看似亲近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性子软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嗓音轻微的沙哑,“关郅?”
“是我,还好吗?”
徐闻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还好,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静静地等着徐闻的下文,对方却沉默不语了,关郅无言失笑。
徐闻莫名有点烦躁,他自认不是不善交际的人,即便是跟一个陌生人也能客套地聊上几句,现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彼此沉默着,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他打算放弃继续通话的时候,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说:“徐闻,我们见面吧。”
徐闻坐在副驾驶,而旁边开车的人是关郅,这个画面,简直不可思议。
两人其实没有太多交集,名义上也就见过一面,充其量只能算是“认识”的关系,现在竟然鬼使神差地一起在去吃夜宵的路上。
关郅给他打电话,这个本来就匪夷所思,约他见面,徐闻不知道是喝懵了还是其他,松口说好!然后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酒吧门口等他了。
“喝了不少酒吧?”
“还行。”
关郅轻轻笑了,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被人拉着庆功去了吗?说起来,还没恭喜你,徐大编剧。”
徐闻有些拘谨地笑了笑,“谢谢。”
关郅忍不住想逗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徐闻愣了一下,谁会夸一个即将三十岁的男人可爱?
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看不懂关郅这个人,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从上一次见面来看,他似乎对自己挺有好感?
如果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
最近几年,徐闻的性子变了很多,有不少人对他示过好,他都拒绝了。他也很少外露自己的喜好,就连楚演和程于,有时候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关郅见徐闻神色有异,惊觉到自己的唐突,“徐闻,我开玩笑的。”
徐闻嘴角微扬,回复道:“没有人这么说过,你是第一个。”
关郅暗自松了一口气,“我眼光好。”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你累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徐闻的酒劲渐渐上头,确实有些昏昏欲睡,应声说好。
他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甚至还做了梦,梦里是关郅笑着跟他自我介绍的模样。
关郅说:“你好,我是关郅。”
徐闻握着他的手,说了那时候没有说出口的,“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关郅,澶舟大学生物系的关郅。
久别
到家,已经是深夜。
关郅洗漱完,走进书房,在电脑前坐了快半个小时,还是没能静下心来。屏幕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徐闻靠在座椅背,微微偏着头闭眼睡觉的模样。
徐闻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久别重逢的惊喜,让他彻底乱了心绪。
原以为那一点喜欢,随着多年的时光流逝,早就消失不见。
谁曾想,越是靠近,越是动心。
他打开电脑的某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全是同一人。
少年的身上洋溢着青春气,成熟的模样也开始显现端倪,就连微微皱眉的模样,都比别人好看。
徐闻看似变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变,多年以后,还是牵动他心思的那个人。
他擅长规划自己的人生,却对这份不期而遇的久别重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人一旦动心,就会变得贪心。一旦开始靠近,就会想要更近。
他对徐闻,不只想要靠近。
下课铃声响起,回办公室的途中他给徐闻打电话,得知对方并不在澶城,说是有事出门一趟。
之后有人拍到他,是在南城的一家医院里。
徐闻坐在病床边,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女人,手背骨头凸显,几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点滴已经拔掉,只留下几个已经结痂的针孔。
大小不一的棕褐色斑点遍布,每一个都宛若强势的侵略者,夺走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留下无可逆转的岁月痕迹。
近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很多事情也已经记不大清了。最近几次见到他,都要辨认好一会才能想起来他是谁。
早上他刚结束工作,医院给他打电话,说老太太状况不大好,最好是能过去一趟。他当即订机票,程于送他去机场,知道是南城,便没有多问。
徐闻的事,她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除去拍戏,他在南城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一个,能见的人,也只一人。
老人微微转醒,瘦弱的手握着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精神气,全凭一口气吊着,她看起来连呼吸都痛苦,却还是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徐闻反握住她的手,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别太操心,福利院情况都很好。
她听后又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好。”
老人看了看四周,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徐闻问她,她才说:“小攸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不在?”
徐闻怔愣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才缓缓对她说:“他工作忙走不开,得空了就来看你。”
老人反应有些迟钝地点头,嘴里念叨着:“小攸是个乖孩子,就是比较内向,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还好有你,他现在开朗很多了。”
她又说了一些关于许余攸的事,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安静地闭上眼睛,最后,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他握着她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医生和护士进来,做完最后的检测工作,摇了摇头。医生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让他节哀顺变,说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下午的时候,程于过来,跟他一起处理老人家的身后事。她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那方小小的福利院,膝下无儿无女,领着稀薄的薪水,银行卡里没有存款。
处理她的后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整个过程,徐闻都很平静,许是习惯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大院,坐落在南城东郊外,里面住着一群孩子。他们平常时候基本不出门,四方围墙加一个大铁门圈出来的小小天地,就是他们小世界里所有的目光所及。
学校离食堂比较远,一个在最南,一个在最北,中间是直通休息处的狭长通道,两边则是相对简陋的办公室。
午休过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女人,五十岁上下,精神状态很好。身着浅色上衣深色长裤,脚下是一双平底鞋,已经开始有些褪色了。
她走出通道,来到大院,朝着某个游玩区走去。
游玩区没有很多设备,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跑这里来玩,最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正在逗小的,小的那个刚开始还没有什么表情,很快嘴角就出现了笑容。
有人唤了他们一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大的那个孩子笑咧咧地说着“院长好”,小的则抓着他的手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小半边脸偷偷看过来。
被称为院长的女人在他们身边坐下来,跟他们聊天,声音很温柔,“小攸有没有好好跟哥哥学读书认字啊?”
小攸看一眼身边的大哥哥,得到点头示意后才怯生生地回答:“有。”
“这么棒啊,那小攸愿意教教院长吗?”
小攸刚开始有点纠结,许久后才拿起旁边的书走过来,站到两人的中间,把书递给院长,说了声“好”。
院长笑着摸了摸小攸的头,翻开书籍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他,稚嫩的声音说话时软软的,回答却很坚定。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那么明确的对与错。他只知道,徐闻哥哥教的,他就相信。
第二天,程于送他回家,让他好好休息,他很配合地说好。
网络上关于他的猜测很多。有人说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息影两年多就是在治病;还有人说他在南城其实是有对象的,大学时候就开始谈了,这是去陪女朋友看病呢。
粉丝回怼这些无事生非的言论,当下又引起一轮反击,双方互撕得忘乎所以。
徐闻在大厅的沙发坐着,什么都没做。
许久之后,他终于起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一面内嵌的墙,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显得很空。
柜子上大部分是影视作品,按照年份排列。最右上角的格子里,除了一个小盒子没有任何东西。
他把盒子拿出来,来到书桌前坐下,翻出在里头封尘多年的信件。其中几封封面上是很清秀的字体,能看出落笔人的耐心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