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澄。”我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你别等我,别等我了,行不行?”
隔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傅斯澄说:“我没在等你。”
“我不是在等你,来这里也不是想逼你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尊重你。我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过后我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没什么耽误的。”
他摸摸我的后颈,说:“不哭了,你除了在床上好像还没哭过,我有点慌。”
“现在就在床上。”我强行纠正道。
“那不一样。”傅斯澄笑着说,“好端端的哭跟被操哭能一样吗。”
果然还是这样的他让我更习惯,我于是没抬头,顺着姿势在他的脖子上亲,然而傅斯澄却握住了我往他身下摸的手。
“不做吗?”我问他,昨天也是,只是我给他口了一次,到最后都没有做。
“抱着你就好了。”傅斯澄看着我,“之后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我尽快回去。”
让傅斯澄次次跑来这里实在不现实,等他回国之后,我一定回A市去见他。
“好啊。”傅斯澄摸了摸我的头发,“但是看你自己,你喜欢的话就待在这里,我更希望你开心。”
我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见到你我就很开心。”
傅斯澄侧过头来看我,眼睛里噙着温柔的笑意。
-
傅斯澄待了四天,然后离开了。
我想送他去县城,但是傅斯澄说已经安排了车直接到这里来接他,让我在家门口送送他就行。
“加个微信吧。”他拿着手机朝我笑,“你换了微信和手机号之后我都联系不到你,心里没底,新微信给我吧,不会天天骚扰你的。”
我把已经许久没碰的手机拿出来,接上充电线,然后开了机,加了他的微信。
“你想什么时候找我聊天都行。”我跟他一起走出门外,“按时跟我说说你胃的情况。”
“一点胃炎,真的没事的。”他拉起我的手,指腹在我的虎口上摩挲了几下,“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已经照顾得很好了。”今天的风有点大,我替他抚了抚被吹皱的衣角,突然有些眼酸。
“车到了。”傅斯澄说,“梁暖,头抬起来,再看我一眼。”
我抬头看他,目光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在里面看到过任何的恼怒、冷意、鄙夷与不耐,傅斯澄无论何时面对我,永远带着笑意,鲜活又温柔,连唯一一次从他的眼中看见厌恶,也是在噩梦里。
“回国了告诉我一声。”我抱住他,“我去见你。”
“会的。”他拍拍我的背,“我走了。”
我松开手,傅斯澄走出了院子。
摇曳吹拂的海风里,傅斯澄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在阳光下飘扬着发光,我朝他挥挥手:“该剪头发了。”
傅斯澄笑着点点头,回首时光线切割过他的侧脸,仿佛是一幅能够永恒定格在我心里的画。
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心里的不舍终于达到了巅峰,车子很快就消失在拐角,我将双手插进裤兜,迎着风低下头,我多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国日期,好让我可以有一个奋不顾身的时间点。
我突然有种感觉,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迄今为止所怀有的一切不舍与贪婪,都指向同一个人。
他值得我推翻所有围栏与高墙,我也想为他跋山涉水一次。
第32章
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做噩梦,今天晚上却又旧疾复发。
我梦见我在追一个人,在一片渺远的无边的黑暗里,光线少得可怜,勉强够我看清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追寻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是一刻不停地朝他跑,可是脚下的地面好像是软的,跑一步就陷一步,无论如何都跑不快,似乎永远也无法与他靠近一点。
“你等等我……”我气喘吁吁地叫他,“等一下。”
没有任何回应,留给我的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以及越拉越远的距离,心里萌生出异样的绝望感,在无边的黑暗里急速放大,膨胀成让人不堪重负的压制。
醒来的时候,窗帘被风吹得乱飘,我起来关了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凌晨两点。
自从傅斯澄离开后,我没再把手机关机,因为不想错过他的消息,但是他似乎非常忙,很少找我,有时候一两天都没有一条微信,我这里的信号不好,所以和他也没聊过视频。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只需要过好目前的生活,等他回来就行了。
我关上手机,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然而在黎明时分,我接到了骆非的电话。
我的意识还处在朦胧之中,问他:“什么事?”
“你回来一趟吧。”骆非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低沉,“我派车去接你。”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七点,车准时到。”骆非答非所问,却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
-
我和奶奶道了个别,跟她说我回去一趟。
奶奶没有问我还回不回来,只是说:“阿仔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不了不了,别吵他了。”我悄悄把钱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顾好自己。”
“好,好,知道了。”奶奶拍拍我的手背,“你路上小心。”
我点头,出了院子,看到一辆车停在我家门口。
司机带我去了高铁站,比起过来的时候,回去花的时间少了好几倍,到A市才早上九点半。
高铁站外,骆非站在车边,我和他好几个月未见,却没有任何想要问好叙旧的欲望。
他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几乎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和傅斯澄有关,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傅斯澄来联系我,而这也是我没有多问的原因。
我怕问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撑不到回来的这一刻。
“他出什么事了?”我走到骆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经有点腿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答案。
“你让他回国了就告诉你,不是吗。”骆非拉开车门,“他现在回来了,我替他跟你说一声。”
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停下,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摸索着推开车门,却忘记安全带还没有解,整个人弹回了座位上。
“梁暖。”骆非替我解开安全带,“你……”
我跌撞着下了车,抬头望见医院大门时却感到一阵灭顶的茫然,我回过头看着骆非,问他:“几楼?”
直到到了病房外,骆非才肯开口。
“胃癌晚期,已经扩散到淋巴和腹膜,医生说根据斯澄的情况,根治性手术已经没办法进行了,现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疗和化疗。”
他的神色有种麻木的平静,显然是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已久,他说:“梁暖,斯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该试的都试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浑然不知,全身的力气随着骆非的一字一句抽离出去,脑袋放空,我撞在墙壁上,骆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傅斯澄突然来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时刻转瞬而逝的异样,瘦了七八斤,纸袋里的药,胃炎,出国……
我他妈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会意识不到他的不对劲,才会信他的话。
“你走之后的半个多月,斯澄因为胃痛来了医院,那时候查出来的。”骆非站在我面前,残忍地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住了几个月的院,他爸说要带他出国治疗,他同意了,然后那天晚上,他收拾了东西去找你。你住得这么偏,我舅舅只能找到你旁边那个小县城,其他的路都是斯澄自己找的,他到你那儿是早上吧?你可能不知道,他到县里的时候是凌晨,也就是说,他找了将近半夜。”
“我把你的新电话号码给他,可他不打,说怕你知道了以后又跑了,他说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然后安心出国,治好了就告诉你,治不好就算了。”
“算了?”我抹了一把眼睛,抬起头看着骆非,“然后连我也算了?”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骆非与我对视,“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要隐瞒,梁暖,斯澄只不过是和你做了一样的决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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