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放心,我兄弟二人必定一刻不离地守在祖母塌边。”玠回答说。
“先生,若是如此,还请先生留在高辛府中,待到老夫人病情稳定了,我再来接先生。”羡说着,也向大夫行了一礼。
“族长发话,小人自当领命。”大夫赶紧向羡回礼。
夜凉如水,玠跪坐在老太太的榻边,翻看白天没有处理完的竹简,忽然听得一阵熟悉的叹气声。他赶紧抬头,看见老太太正看着他,眼中满是忧虑。
“祖母,可有不适?”玠赶紧放下手中的竹简,他想祖母叹气,必是心疼他这么晚还在处理族中事务。
老太太尝试着坐起身来。玠赶紧去扶,顺手将一件薄披风给老太太搭在肩上。老太太看着玠,似有犹豫。
“祖母可是有话要对孙儿说?”玠端来一杯热茶,递到老太太手中。
“外人只知道我们高辛氏是上古神族地位显赫的一支,身份尊贵。却不知我们的另一个身份。我们其实是大荒山的守卫者,因为大荒山青峰崖下,我们高辛族用灵力封印着恶灵。”老太太说。
“是那个百万年前被上古众神逐出人鬼神三界,赶入极夜之地的恶灵?”玠的瞳孔极具收缩,他曾在书中读过,当年恶灵将三界闹了个天翻地覆,由于它能够洞穿人心中的恶念控制人的心识,就连灵力稍弱的神族也未能幸免,它挑起恶欲能控制人族和部分神族、鬼族,曾经一度要颠覆三界。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远处,目光变得悠远,沉静。
“那场恶战中,许多氏族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后高辛氏的图腾三足乌,祭出太阳能量将自己化为极阳之力封印了恶灵。后来我们高辛氏每隔万年,便要有人以自己所有的灵力去封印恶灵。”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玠,眼睛里含着泪。
玠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向来不允许高辛氏兄弟相争的祖母,会毫不犹豫地帮助自己争夺族长之位。
“可是,祖母,为何从未有人向我提过这些事?”玠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为自己刚刚明白的事情而后怕。
“这是高辛氏的使命,却更像高辛氏的毒咒。只有历任族长才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不想引起兄弟间自相残杀。我本想着,虽然珏儿被逐出高辛族普,但毕竟他身上是纯正的高辛血脉,我原打算让茱萸悄悄地给他安排个住处,等到……可如今,可如今……”老太太收回目光看着玠,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便用手捶着榻边。
玠看着祖母痛心疾首的样子,心疼地握住祖母的手,他明白祖母的担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继任大典之后,玠正式成为高辛氏的新族长,瓛却逐步对族中的重要事务退避三舍。玠几次要将重要的事务交给瓛去办,瓛都再三推脱,实在拗不过的,就先应下,但只要不是着急的事儿,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反而带着暻流连高辛城里的各色食肆,找寻各种暻爱吃的东西。言谨看不过去了,几次来劝:
“三公子,如今二公子是族长,三公子帮着二公子打理一应事务本该更尽心些才是。”言谨说。
“言大哥,我本是个无用之人,当时是二哥哥手中实在无人调配,我才滥竽充数的。如今二哥哥已然是高辛族长,多少精明强干的抢着要为二哥哥效力。我懒散惯了,不堪大用。”瓛边笑着说,边将手中一坛子新酿的梅花酒封好,埋在树根底下。起身向屋内走去,言谨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瓛突然向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言谨不知为何,便收了声。瓛蹑手蹑脚跨进门里看了一眼。言谨跟着看过去,只见暻趴在塌上,手里的竹简掉到地上-------睡着了。
瓛轻轻走到暻身边,将一张薄薄的软被轻轻搭在暻腰间,又拾起地上的竹简放到暻手边------暻这两日看话本入了迷,想必醒来要接着看的。
言谨在门口看到,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摇摇头离开了。
看到言谨离开,瓛才安心坐在暻的榻边,眉头紧紧皱起来。
<也不知能这么陪着你到几时。>瓛想着,眼睛里满是不舍。
三个月之后,玠扑倒在高辛老太太榻前时,老太太正在缓缓闭上眼睛,视线模糊地看到自己疼爱着长大的孙儿扑到自己身边,不觉扬了扬嘴角,一滴毫无生气的眼泪滑落,眼角的皱纹掩盖了泪痕的光泽。
“祖母,孙儿,孙儿不孝,还是回来晚了。”
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从小到大,他从未真的向谁低头、认错,任何事情他总能找到解决方法,有的时候多花些时间,有的时候多费些手段,有的时候不过是自己忍着吃些苦头,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一次,面对至亲生命的消逝,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自从上次老太太因为珏的死病倒,身体便每况愈下。涂山氏的大夫也曾对玠说过,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这几年看似身体康健也是强撑出来的,不可再虚耗下去,要专心调养,但祭献一事毕竟是大事,是老太太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心事。玠虽想让她宽心,怎奈何一族之长责任重大,每次总想着忙完这一阵,定要抽出一日半日去陪陪祖母,却总也脱不开身。如今他拼尽全力赶回来,却只能见到老太太缓缓闭上的双眼,握着余温渐退的手。任凭你权利再大,财富再多,能力再强,也无法改变这一切,这样的无力感让玠害怕,更让他愤怒,心如刀绞。
玠身后的裘劲见玠在榻前跪了半日没有起身,便想上前劝慰,却被瓛伸手,示意退下。从小到大,瓛从未见过这样的玠,似是愤怒到极点,却只是不停落泪,他明白此时任何的劝慰对玠来说都是冒犯。
“二哥哥,我和暻在外面,你有什么吩咐叫我们就是了。”
瓛压低了声音说。随后便起身,示意侍卫和侍婢们,包括茱萸一起离开。退出去前,瓛看了一眼站在塌边的瑶歌,眼中似有犹豫,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掩上了房门。
“夫……夫君”瑶歌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却本能地不敢叫“玠哥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玠了。
突然听到瑶歌的声音,玠猝不及防。
“你也出去。”话说得不留半点情面,惊讶瞬间转变为怒气。
这怒气让瑶歌心惊,玠从未如此对她说过话。
“瓛,你刚刚是不是在犹豫要叫瑶,夫人一起出来?”暻问。
“再说一遍,出去!”玠的呵斥声从房间传来,瓛和暻同时回头,看到瑶歌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
瓛和暻立刻与瑶歌拉开距离,拱手行礼。
“兄长此刻正是悲痛中,夫人不必挂怀。”瓛说。
瑶歌欠了欠身,算是回礼,云舒迎上来,扶着瑶歌离开了。
高辛老太太的葬礼堪称整个八荒的大事。自开天辟地以来,人鬼神三界向来崇尚尊长,各族晚辈的喜宴不来道贺的,还可找些说辞,礼到便是心意到,但尊长离世,各氏族一定是要派族中身份地位不低的人出席,告慰亡者,探望生者的。因此高辛老太太的葬礼成了玠继任族长之后,第一次向整个八荒展现他高辛新族长能力的一桩大事。葬礼的安排自是不敢有半点马虎,族中其他日常的事务却也不能有半刻敷衍,玠生扛了一日,实在扛不过,身边的言谨和裘劲也都纷纷劝他,将府中的日常事务交给瓛。
深夜书房里,瓛看着玠眼中泛出的红血丝,心里生出些愧疚来。
“族长,东荒、南荒和神农山附近的例巡可要推迟?按旧历,这两日便当启程了。”言谨给玠奏报完一日之事后,还要负责提醒玠近期重要的工作。
听到言谨的话,玠从竹简中抬起头,一时拿不定注意。东荒和南荒两地是高辛氏才开辟的地域,距离高辛最远。虽然事务不多,但老太太过世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八荒,此时若推迟例巡,难免引来无端猜测。但明日开始就会有各大氏族的人前来吊唁,府中不能没有人。另外,祖母刚刚过世新任族长不在府中守灵,难免会被指不孝……
“二哥哥,这些要外出的都交给我吧,一则我本不太会应酬这些世家子弟,到现在也没认全几个人,何必平白惹人笑话。二来如今府中这些事大大小小都离不了你,出门怕是也不方便。”瓛说。
玠看了看站在瓛身后的暻,恍惚中觉得这孩子长大了,已然是个清俊儒雅的男子,只是看着瓛的双眼尚未脱了稚气。
“也罢,府中事务我来应付,你去各处巡查,切勿让人觉得我高辛氏在丧中就可为所欲为。”玠收回目光,看着瓛说。
“事不宜迟,我和暻明日便启程。”瓛说。
回青庐的一路上,暻都闷闷地不做声,瓛暗自揣度着,等着暻自己开口。
“瓛,你让族长将外出的事务都交于你,可是……可是因为我?”暻知道,自从玠当上族长之后,瓛一直在尽全力退掉一切族中事务,其中的因由他也大概能猜到一些。这一次却痛快地将事务全揽上身。于是憋了一路,别扭了一路,回到青庐才问出口。
瓛喝了口水,还未咽下,听到暻这么问,有些惊讶地看着暻,然后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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