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不明所以,仍攥着他的手腕,指腹抵着他的手背逐渐下滑,再次与他十指相扣,似乎是在重新邀请。
可钟衡却克制住了,声音陡然变硬,犹似强忍:“这儿太冷,你腿上还有伤。”
祝深噘着嘴,只得作罢,可很快他又不依不饶地问:“那回去呢?回去?”
他可真是太会利用自己这张脸了,眼下带着几缕被树枝冰锥刮伤的细小伤口,脸颊上被风雪凌|虐后的血丝还未尽消,鼻尖微红,眼角似勾,长睫扑朔,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钟衡看。
钟衡无奈地笑了,默默移开视线:“嗯。”
祝深这才高兴起来,又对他说:“很早我就想说了,我不是玉,碎不了,你不用对我这样小心翼翼的。”
钟衡闻言有些愣怔,转眸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祝深眨着狡黠的眼睛,将钟衡的手往被子里带:“我刚硬着呢,你要不要摸摸看?”
钟衡抽出手来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他沾着薄红的鼻头,皮肤很薄,甚至有几分剔透,别开了头,钟衡还是那句话:“这儿太冷,你腿上还有伤。”
真是一个古板的大闷葫芦啊。祝深忿忿点头,行,倒看你忍到几时?
忽然,钟衡迫近了,眼角眉梢笑容尽敛,语气冷硬:“刚刚这话是和谁学的?”
“啊?”祝深一时哑口无言。
见到钟衡眉头一皱,祝深立感不好,拿出屡试不爽的套路,埋着头就往他怀里钻:“都怪李经夏!成天教我说骚话!还好钟生和我结婚带我从良,不然我现在可是社会毒瘤,人间渣滓,如意山小流氓……”
钟衡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叹息,语气不无温柔:“你啊你……”
你啊你,真是巧舌如簧,尤擅四两拨千斤。
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偏就吃你这一套。
两人抱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外面的雪早就停了,道路上的积雪也被扫了大半,此时阳光刺眼,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这浩大的强光之中融化了。
祝深问他:“还没有来电吗?”
“问过前台了,说今晚就会陆续供电。”尽管祝深被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裹着,可他仍然不放心:“你是不是冷?”
祝深本想说你把我裹得这么严实我哪里还会冷啊,可脑子一转,声音顿时变得可怜巴巴了起来:“冷死了。”
钟衡目光一震,马上解衣来到床上,“你靠着我就暖和了。”
这可真是正中祝深下怀了,他分了一半被子给钟衡,两人这又凑到一张床上来了。
祝深靠在钟衡的肩头问:“之前这里又黑又冷的时候你想起过我么?”
“嗯。”
“想我什么?”
钟衡望向一边,试图岔过去。
尽管喜欢祝深这么多年了,可面对祝深,他还是不习惯剖析自己的心事。暗恋的时间太长了,久而久之他就好像将自己束缚在一只厚重的壳子里,里面阴晦黑暗,暗无天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带着满腔从不为人道的爱意负重前行。
而沉默就是那只壳子的保护色。
可祝深不许。
他非要钟衡直视自己,也直视他的感情。
于是他说:“你书柜后面的那一扇门,我推开了。”
钟衡瞬间哽住,呼吸急促,心跳飞快,启了启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出,难以置信地望着祝深。
“想问我看没看?”
钟衡倏地睁大眸子。
“当然看了。”
钟衡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颤动了起来。
“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钟衡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克制着抖动。
“你想问我什么感想?”
钟衡一语不发,看上去竟有些无措又可怜。
“看着我。”祝深的双眸紧紧盯着钟衡。
钟衡便产生出一种及其挫败的感觉,只得无力地看向祝深,声音喑哑:“你都……你都看过了?”
“看得不能再清楚了。”祝深点头补充。
钟衡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他:“会觉得我恶心吗?”
祝深瞬间皱眉,牵紧了他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你曾经……”钟衡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说你最讨厌私生子,也拒绝过处心积虑接近你的人的告白。”
其实,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拾起的遗落在过去的阴差阳错,只占我喜欢的冰山一角。但我的喜欢,如果是你的负担的话,那我就缄默不提,抵死封存了。
祝深看着他,眼眶倏然变红,忙道:“你不一样。”
钟衡顿住,直直看向祝深。
“我太迷糊了,所以才和你错过了这么多年,我甚至……甚至弄错了送芝士蛋糕的人和风信子的背影,直到看到你送我的腕表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在医务室照顾我的人是你……”祝深艰难而又絮絮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可是钟衡全听懂了。
有过那么一丝震撼,可更多的还是心疼与无奈,见到祝深眼睛湿红,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能怨什么?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可是祝深已经在他身边了。
那么还有什么可责备的呢?
一只手揽过祝深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肩头,一只手轻轻遮盖住他的眼睛,钟衡轻声道:“没关系,我在这。”
都已经过去了。
“我就在你身边,不要难过了。”他温柔地说。
越是这样说,祝深越是难过,嘟哝了一声“傻瓜”,也不知是在说谁。
“我永远不会认为你的心意恶心。”祝深认真说:“相反,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钟衡的心跳个不停。
“你呢?”
“什么?”
“为什么你要送我手表?”
“那是当时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祝深摇头,这不是他想听到的。
“为什么送我手表?”
“那是我父亲送母亲的定情信物。”
祝深仍不依不饶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小拾。”
这下祝深终于满意了,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我也爱你。”
黄昏渐渐来临,祝深想着钟衡刚刚所说的话,微微一怔。
——他说他最讨厌私生子是什么时候?
印象里自己高中对姜遗并无那样大的敌意,即便有气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出诸如讨厌他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小学?
天哪……
钟衡搬来如意山那年正好是他搬去L国的那年,或许,他们真有短暂的交集?
祝深突然钟衡问:“我们小时候见过,是不是?”
一定是的。
他已经非常笃定了。
钟衡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底儿都要被扒干净了。
“是什么时候?”
“你要自己想。”
“哼,我迟早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关于他们小时候交集的番外我写过一篇丢微博里了,去微博搜索番外应该能看到
微博@谢朝夕呀
深深:给我看看给我看看.jpg
亲妈:不可能的,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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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害有一丢丢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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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完结
然而祝深想了一个多礼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钟衡的工作快要结束, 他们即将回国的时候,祝深再也按捺不住了,忙给李经夏打了个电话, 场外求助:“你第一次见到钟衡是什么时候?”
李经夏一噎, 久久没答出话来,这是唱的哪出?
“我总觉得,我小时候见过他。”祝深认真地说:“一定见过。”
李经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确定吗?”
“是。”
“行吧……你等会。”李经夏马上又打通了阿鲁郦萝和池见电话,几人来了个连麦, 集思广益帮助祝深回忆他童年时候和钟衡的交集。
这场面很诡异, 一帮二十四五六的青年齐齐在电话面前回忆他们八岁时候的事情, 祝深还交代要面面俱到,那年发生的事情想起多少说多少。
池见一脸为难:“我对钟家的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对他哥钟立——就后来空难的那个还有点印象。钟立不是比我们大一些吗,仗着自己大,没少欺负年纪小的。”
郦萝一下被点醒:“是啊祝深,你八岁那年好像还找你哥教训过他。”
“我?”祝深疑惑了, “有这事?”
“是祝淇哥哥吧, ”阿鲁也想起来了:“当时你哥就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到球场,警告他不许碰你, 也不许碰你的朋友,当时把我们帅的咧,一度我小学作文要写最崇拜的人, 写的就是你哥。”
李经夏一下就切入了要点,问他:“那么问题来了, 你哪个朋友被钟立整过?”
祝深微怔。
小时候他也没大上外头玩儿去,如意山的发小们个个又有家里荫庇, 唯一可能被钟立欺负的只有——
模糊一点画面在他的头脑里闪过,祝深以手抵唇,顿时大悟——原来他小时候和钟衡真的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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