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世上会把我的头像画成野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只能缅怀他,每年老陈的祭日,我和丈夫会找个地方,种一棵石榴树,挂上树牌,刻下梵文。
8. 不可说,不可说。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
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我到寺庙为他超度,离开回程,从此不再想起他。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9.
Estar contigo
和你在一起
Yo siento que tu compaía
我觉得你的陪伴
es el mejor regalo que me dio la vida
是我生命中最好的礼物
Estar contigo
和你在一起
es como un sueo
这就像一个梦
del que no quiero despertar
使我不想清醒
——Estar Contigo
作者有话要说: 也有她后来结婚的那一章,闲得慌的伙伴可以去短篇集里面康康。
☆、番外3 关梨
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
——五月天《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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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花看见妈妈在嗑瓜子,于是走过去问:‘妈妈你在吃什么?'她妈说:‘你二姨。’”
这是这顿饭上讲的第六个笑话,所有小朋友都笑了,唯独有一个依旧埋头吃得心无旁骛。
讨厌顾郁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除了听到笑话毫无波澜之外,他还可以不用看说明书一个人搭积木,那种大人才会玩的需要对照图纸的拼接建筑。
大人们各忙各的,于是几乎所有小朋友都围在一起,一个个对照图纸和木板,一人找一个,大半天才拼好一个小木屋。
而与此同时,那个叫顾郁的小男孩已经一个人搭完天坛模型了。
关梨很讨厌顾郁,很讨厌很讨厌。不光因为他不说话,不光因为他不笑,不光因为他可以一个人搭积木。
那是因为什么呢?关梨也不清楚,不过,讨厌他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搭完天坛之后,拼图模型里最难的圣瓦西里大教堂,顾郁已经一个人搭完一半了。他只要照着成品图就可以判断哪一块在哪个地方。
“小宝,你看你,手都起泡了。快来,奶奶带你去擦点药。”
关梨偷偷冷眼看着他。顾郁好像并不想走,扭扭捏捏的,但终究什么也没说,把模型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恋恋不舍地跟着奶奶离开了。
“关梨,那个人好讨厌,我们把他的模型藏起来吧?”
不知道是哪个小屁孩儿神经兮兮地提议,已经因为最讨人喜欢而成为小孩儿帮老大的关梨想了想,说道:“藏起来才不好玩,应该给他砸碎。”
这是个很大胆的想法,获得了小朋友们的一致认同,毕竟他是老大,而且所有人都觉得顾郁很讨人厌。
不得不说,一脚把漂亮的模型踩得稀碎的感觉很好。一堆碎片在脚下劈里啪啦地响,大家都很快活,兴致勃勃地等着顾郁回来的时候大哭一场。
好几双眼睛在角落里静静地等候着,每个小脸蛋上都写着抑制不住的期待和兴奋。
过了一会儿,顾郁手上贴着创可贴,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风把额前细软的碎发吹得炸成一撮小草。
他跑到桌前,没看见之前搭了一半的模型,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无影无踪,一言不发地默默翻着桌上的积木。
桌上当然是没有的,地上也没有。不久,他看见了垃圾桶里已经七零八落的模型,手足无措地站了很久,盯着一堆木屑一动不动。
关梨在角落悄悄打量着他,一脸傲气。旁边的小朋友也都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小骄傲,瞪大了眼睛地等他哭闹。
过了一会儿,顾郁还是没什么声音,弯腰把手伸进了垃圾桶。
“他居然要捡起来?!”“咦——也不嫌脏……”
旁边的小孩儿都在小声议论着,关梨死死地盯着他。
“小宝?该吃饭了。”突然钻出一个老头儿的声音,是他爷爷来了。
顾郁立刻收回了手,恭敬地把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爷爷,眨了眨眼睛,将言未语。顾千凡拉着他走出了这间小孩子打闹的天地。
他不像个小孩,也不与别人打闹。
旁边的小孩儿没看到顾郁哭鼻子的丑态,悻悻地走开了。只有关梨觉得心里怪怪的,一个人坐在角落很久。
他在这间屋子里独自搭简陋的小木屋,再也不想和别的小孩一起玩。一直到那天的宴会结束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这间屋子,只有他没完没了地搭着积木模型,听楼下的人在一个个地相互道别。
夕阳余晖从窗户里钻进来洒在屋子里,给地板镀上一层金色。突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急匆匆地跑进来,在桌上急急忙忙地翻找。
关梨抬眸,冷眼看着他。
顾郁从桌上的一堆木板中抽出一张成品图,捏在手里畏怯地看过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什么?”关小梨第一时间没太听清,随口反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过于凶神恶煞,关梨多年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顾郁一定是误会他了。
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有什么紧要的,又不能当钱花,还不是要扔进垃圾堆里。等到他反应过来顾郁问的是什么之后,正要开口说“随便你”时,顾郁突然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图纸放回桌面,怯怯地收回了手。
关梨愣住了,张着嘴,该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小宝,在干嘛呢?”他的奶奶站在楼梯口找人,顾郁立刻转身跑了出去,一边细声细气地回答道:“……我在上厕所呀。”
关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里,伸手拿起了那张图纸,最上面是圣瓦西里大教堂模型的成品图。
他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心里有什么感觉,怪怪的,反正不太好受。
顾千凡一家子在楼下道别了,关梨站在窗边,看见顾郁无言地站在几个大人身后。女主人问他,小朋友,今天玩得开心吗?
顾郁点了点头。
真讽刺啊。关梨趴在窗框上,心想,你开心个屁,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胡闹,一个胆小鬼。
“下次再来好不好呀?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呢。”
顾郁眼里一下子闪着光,傻笑着又点了点头。
关梨转身赌气一般地把那张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砸进沙发里。
这个充满期待的承诺终究没有兑现,从那之后,顾郁再也没有来过他家。关梨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对什么都无所谓。
那张皱巴巴还缺了一角的图纸,被压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最下层好多好多年。
时间一过就是好久,关梨去了国外读书,中学毕业后给自己划了一个间隔年。那年冬天,他妈说,这一年该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培养一下自己的艺术细胞,顾老爷子家还不错,想不想去玩一玩?
他心头一紧,沉默良久,回答道:“哦。”
他觉得,如果顾郁长成一个没脑子坏心眼的丑八怪的话,他就不会念念不忘了。
命运弄人。十年后的顾郁依旧聪明过人,纯粹善良,而且非常好看,比幼时的可爱更多了些少年英气,眉梢眼角都让他移不开视线。
那次重逢的年夜饭桌上他又开始讲笑话,一个接一个,大人和小孩都被他逗笑了,只有顾郁仍然沉默,心不在焉地盯着一桌菜发呆。
那天晚上他挤到顾郁躺着的床上,问顾郁是不是跟男朋友在聊天。
他猜对了。
顾郁的手机在夜晚零点零分亮起来,关梨看了一眼身旁已经睡熟的人,默然替他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
关梨觉得自己没什么难过的,因为他对什么都无所谓。
什么,都无所谓。包括关于他的一切。
他记得那一年寄住在画舟堂的日子,他和顾郁一起去公园打球,一起去遛狗,他现在不太记得球场有几个篮筐,也不太记得几只狗都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顾郁笑起来很好看。
当然,自始至终,这都是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顾郁的一生,都专一且深情地爱着一个人。哪怕是在后来简桥并不存在的莫斯科时光里,他心里也没能钻进第二个。
“你才毕业,知道这份工作多难得吗?”他母亲开始了第一番数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推了这么好的机会,跑去什么莫斯科,人生地不熟的,你连俄语都不会讲。”
想什么,当然是在想那个人啊。
妈,他会有出息的,会奋斗进取,会大有作为,为成为一颗众人仰望的璀璨星辰。
所以呢?
关梨终究没说出口。
可是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抵达莫斯科的第一天,他躺在顾郁公寓的床上,顾郁躺在沙发上。深夜,旁边突然出声,轻悄悄地划破沉寂。“小梨,睡着了吗?”
关梨对其他所有人都说自己叫关梨,只有遇见顾郁的时候说叫关小梨。
平常都是爸妈会这样叫他,他想听听顾郁这样叫他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