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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醒 完结+番外 (安和谯)


  池逾登时一个箭步蹿出去,扶住黎夫人的手臂:“阿姨,我来就可以了,不能劳烦您。”他说着,唯恐这好心的黎夫人大义凛然,于是忙不迭半跪下去,轻轻握住池在的脚腕。
  心里忍不住想,这也是奇了,自己的妹妹崴脚,他还得跟别人抢着接骨。
  他垂着眼帘从凸起的踝关节慢慢按到肿胀淤青的地方,轻声说:“疼的话忍着点。”
  池在痛苦地跟黎当歌握住双手,接着“咔哒”一声,脚踝处一股钻心的疼痛冲上太阳穴,她不由尖叫一声,眼里有了生生逼出的泪光。好在接下来池逾极富技巧地按|摩着伤处,疼痛便渐渐地缓解过去。
  “念莫!药箱在哪儿来着?杂物间没有啊。”这边正撕心裂肺地疼着,那边黎君故两手空空地信步走来。
  黎夫人道:“不是在杂物间?那就是在我们的卧室……如若还没有,或者在当歌的书房,上次她不小心被书架边的倒刺划了一条伤口,我便拿去给她消过一回毒,你再去找找。”
  池逾直起身,用手背拍了拍池在的脸颊,笑道:“好歹也是个池大小姐,别哭了,擦擦眼泪。我啊,给你做牛做马去。”他向黎夫人颔首,转身追上黎君故,声音渐渐远去:“黎叔叔,等等,我同你一起。”
  池在抽着鼻子擦掉眼角的眼泪,发现她的同窗黎当歌姑娘小脸微红,望着她哥哥的背影,捧心小声道:“阿在,你哥哥真的太君子了吧!又那么英俊潇洒,简直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嘛。”
  黎夫人轻咳一声:“咳咳。”
  “我都十八岁了,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黎当歌才不怕她妈妈,黎夫人一向开明包容,所以才宠得黎当歌天真善良。
  池在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呆了一会,她还忍着疼,简单地在心中把大局顾了,抽抽搭搭道:“当歌,我哥哥有婚约的,你别想他了,我可真的要痛死了……”
  黎夫人与黎当歌都哭笑不得,连忙款语温言地安慰了一番。中途苏见微赶着几条小狗跑过门廊,黎夫人对小男孩有些好感,遂提裙出去与他聊天搭话。黎君故与池逾久久不归,于是便只剩两个小姑娘在一起说悄悄话。
  黎君故与池逾并肩走到一处走廊转弯处,他指指前头的一间半遮半掩的门,道:“小池,你去那边的化妆室里找一下,我到书房和卧室看看。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好。”池逾应了一句,心中奇怪为什么普通人家还有单独的化妆室,思索间,又经过一间敞开门的画室,不慎扫到一眼画架上半成品的油画,那画中是个颔首低眉、正在念书的伶人,精致的眉眼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走到那间化妆室门前,才把门缓缓推开一半,便瞄到里头有一道鲜红的身影猛地一闪,一片裙摆翩跹而过,脚步匆忙,那人已经飞快地躲到云影高烛的画屏后面去了。
  池逾纳闷地走进去,打量着那扇画屏后羞怯的人影,心想,这里面居然还有个人?
  这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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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聚为一团火
  池逾将视线挪向梳妆台,那上面摆了一顶亮红色的水钻凤冠头面,瓶瓶罐罐与描眉拍脸的细木长笔让人眼花缭乱,旁边的衣架子上挂着几件花纹繁复的戏服。
  他有些意外,又由这些伶人梳妆打扮的物品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些关于谷蕴真的传言。诸如些“盛世开尽木芙蓉,长歌醉酒祝一笑”的民间野对子,都批得他极尽华丽,可池逾到底生不逢时,未曾切切实实地见过一眼。
  屏风后的人往里缩了缩,险些碰倒了什么东西,手忙脚乱地扶了,一角正红色的团风花纹便飘出,映着视线里,是一点扎眼的亮彩。
  池逾收回跑远的思绪,他在这间屋子里走动,不管人家被他弄得有多焦灼,毫无自觉地问道:“你是黎先生的女儿么?你家的药箱在不在这儿?我妹妹的脚踝不慎崴了,正等着拿跌打酒给她涂呢。”
  他的思想难得很正派,只当那姑娘是羞于见人,才躲得那样迅速。所以问话时十分漫不经心,若不是有求于人,池逾免不了要说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幸好他还尚存几分良知,才大发慈悲地正经说了人话。
  屏风后半晌都没有动静,池逾心道,这姑娘的脸皮未免太过薄了,这以后还怎么觅得如意郎君。他只好不于此寄托希望。转过身自己寻找,正从置物架最高处往下看时,那边忽然怯怯地传来一道柔软微颤的女声:“不、不在……”
  这嗓音莫名令池逾浑身一震,胸腔里像倒入一池春水,在心泉里溅起层层叠叠、无休无止的波澜。他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又说:“你快出去罢……”话语里竟有些央求的意味。
  谷蕴真躲在屏风后捂起几乎要冒烟的脸颊,心中只求池逾能够尽快移步出门,他方才堪堪把头面慢慢地卸掉,又准备卸假发,还未抬手,池逾便推门而入。
  之前他们在正厅时,谷蕴真便已经隐约听到些熟悉的声音,又被池逾这猛地一下险些惊得魂飞天外,索性他反应灵敏,连忙退到角落里,暗自庆幸还好这里有一扇屏风。
  但池逾不知道来做什么,在外面走来走去,谷蕴真品大妆戴长发着戏服,实在不想出去与他面面相觑,只得缩在这里装作不存在。谁知道这大少爷自己找东西就算了,还把他当作黎君故的女儿,问东问西。
  谷蕴真唯恐他得不到回答便直接走过来,要面对面谈话。反正池大少爷在陵阳城也是恶名昭彰惯了的,这种根本还不算鲁莽的行为,他必定没什么不敢做的。
  所以他只好忍辱负重地用了假声,暂且装作“黎先生的女儿”,想把池逾赶紧打发走。
  他说话时,可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幼刻苦学习的假声,居然会用在这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池逾要是直接走了,那他就不是池逾,他想了想,笑道:“黎小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又不是什么禽兽畜牲。你也不必躲在屏风之后,连面都不敢露一下吧?”
  谷蕴真被那句黎小姐喊的快要着火了,声音几欲带上不忍耻|意的哭腔,他双手捂着脸面,闷闷地低声道:“这里没有什么药箱,你又是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趁早出去!我要更衣卸妆了。”
  无缘无故的就被骂了登徒子,池逾几乎要气笑了。于是敲了敲化妆台,算作简单的出气,乱扣间,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头扫了一眼,视线却忽然凝滞住,良久又抬起眼皮,走近些,说:“登徒子?难不成姑娘你见到一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管人叫登徒子?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吗,怎么就算好|色之徒了?”
  那正红的身影在角落里微微发抖,似乎还双手掩面,略为崩溃道:“……总之你出去!”
  这声音如泣如诉,柔媚得真如女子的羞愤软语。池逾听得眸光一深,不仅没有出去,反倒变本加厉地近了一步,掂着手上的物件,笑道:“姑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谷蕴真面如火烧,指尖挨着额角,不忍看外头的景象,只觉得池逾的声音忽然近了许多,似乎居然近在耳侧。他含着笑的声音是滚热,轻轻贴在耳廓的又是一点寒凉冷玉,两种极端的感觉一同侵袭着谷蕴真紧绷的神经。
  池逾道:“我家里有一位‘神仙如月只可望’的花旦,前几日我因惹了他,特地买了陵阳路子冈的玉镯送他抵罪……”谷蕴真的耳朵一寸寸晕染血色,池逾低头看着,心中的血气似乎也一并冲上来,他忍不住勾起唇角,逼问道:“姑娘,敢问这只水波纹嵌雪平安镯,何以会在你的梳妆台上?”
  “……”谷蕴真才知道,那一点寒凉是池逾将玉镯贴在了他耳朵上。
  这人简直太轻佻了,到底是得了什么风月病啊!
  他回答不上池逾的问题,血色从耳根一直爬进衣襟深处,手指都绷得发红,一边在心中后悔自己不该将那镯子带出来,一边又反复地后悔自己一刻钟前用了反串时的假音。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池逾这样说话,被他一口一个姑娘地喊。
  池逾拉谷蕴真掩面的手臂,勾了两下都没有勾动,他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安安,这有什么好羞的?松开手让我看看,不会掉你一块肉的啊。”
  谷蕴真方才还只是自顾自地羞愧,池逾一叫他的小字,他简直要自燃了,脸颊霎时又升几度。他对池逾这张嘴十分钦佩――他为什么总能说出些令人欲罢不能的混账话!
  他越捂着脸,池逾反骨上来,越要扯开他的手,谷蕴真羞愤欲|死,又力不如人,只是在那里强撑着。负隅顽抗了没有多久,谷蕴真就被池逾推了一把,肩膀撞在身后的墙上,被他在眼前用一只手轻巧地锁住手腕。
  这人画着戏台上花旦的浓妆,吊梢眉眼扫红,乌黑长发落肩,许是因为刚才一番事实在令他无法承受,那眼波里漫动着微漾水光,见之则意动神摇,不由地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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